书城古代言情情陷俏盗贼(盗情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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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疯狂

“当初我疯狂地爱上你,却不敢言语。如今,我是不是应该毁掉你?”

狭小却精致的厢房内,仿佛连空气都凝滞成一块。

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的女人已经从榻上坐起身来,嘴角的冷笑未变:“那个出尔反尔的婊子,怎么,想把你夺回去么?”

“蓝海!”景臣只觉得一股怒火疯狂飙升,对着自己的妻子怒吼道,“流光为了你什么都拱手相让,连我她都放弃了,你怎么敢!”

“怎么了,你心疼了?”蓝海继续吐出恶毒的言语,“听那小丫头片子的话,廖流光已经死了嘛。可算是好让我放心了。不过,我看她死了和活着对你的影响都一样大。景臣,别忘了当初是你先选择我的。怎么了,看见这小婊子,心软了?”

“慕容蓝海!”他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喷出的怒火仿佛能直接将她烧死一般。

她也猛地站起身来,那架势全然看不出是大病一场的人:“我说错了么!景臣,当初你说过你会永远对我好、永远只看着我的,接过又和那婊子纠缠不清!好,既然你后悔了,我就让那小婊子再也没法出现在这里!”

“你敢!”自认识以来,景臣第一次对她如此生气,“你别忘了,你体弱多病,每次照顾你的人可是流光!你说你爱我,以死相要,主动退出离开销金窟的也是流光!你欠她那么多,如今,我绝不允许你再对那小姑娘动手!”

蓝海满脸怨毒,恶狠狠道:“犯不着我亲自动手。她身边自然有人会帮我这个忙!”

“你说什么?”他一愣,火气也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不详的预感。

蓝海得意地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她身边有人中了催心蛊。我先前偷偷看了一眼,估计是出自桫椤堂的潋滟之手。”

“桫椤堂……”

“嗯,没错啊。”她笑得无比畅怀,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喜事,“那小丫头,不是爱黎昕爱得要死么?我们是两个女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他们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女人,不觉得很有趣么?”

“她会死的。”景臣的双眼刹那间失去了神采,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为什么,为什么他欠流光的,永远都无法偿还?

“我没说要杀她。”蓝海凑近他的面前,笑容中带着悲伤,但更多是一种丧心病狂,“让她死,太容易了。我要她尝一尝,和爱人分离的感觉。我要她受尽相思的煎熬。你人在这里,心却在流光身上。那么,我就要她明知道黎昕的心中有她,却不能在一起!”

“蓝……”“你出去吧,我累了。”她说着躺回榻上,声音冰冷地补充道,“该做的我都已经做好。我说过不会杀她,就一定不会。只不过,你也别想阻止我。因为,已经阻止不了了。”

景臣知道她有多认真,不得不默默退出屋子,替她放下画帘。

蓝海听到他离去的脚步渐渐轻远,泪水忽的落下,脸上的恶毒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痛苦地蜷缩起身子,自言自语着忏悔:“流光,我知道你最好了,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的。可是……我不想阿臣离开我。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流光,对不起,对不起啊……我可能、可能是真的疯了。我知道那是你的女儿,你唯一的女儿,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放心,我不会杀了她的,一定不会的。我、你哪里欠了我,分明,分明是我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啊……”

……

就在蓝海几近崩溃地躲在屋子里的时候,齐铄正一个人坐在院内,神情恍惚地盯着手掌心的一个瓷瓶。

这瓶子和当初姬蛮音给他的很像,但却是他刚到景府没多久,景夫人慕容流光给他的。

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简短会面,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个女人实在太诡异了,一双眼睛仿佛是死人一般全无半点神采,说出的话却比谁都可怕。

太可怕了……

他颤抖着握紧瓶子,深深低下头去。

他本来一直不相信姬蛮音的鬼话,那些药也只不过是为了应付她,想到了就吃几颗,可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

催心蛊,这种东西他曾经听说过,从那个自己默默爱着的女子那里听说过——那是一种会啃食人的心智,让人发狂的世上最恶毒的蛊虫。中蛊之人的每一个情绪波动都会被无限地放大。嫉妒会变成憎恨、破坏会变成毁灭。

这样说来,他对廖语蝶的爱,就会被放大成为无穷的占有——也就是死亡。因为只要她死去,他就能永远得到她。

他想起慕容蓝海对他说的那句话:“这瓶药能救你,也能害死你。服药之后,你可能会立刻死亡,也可能活下来。而且你会走火入魔。”

入魔。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然而,现在却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齐铄义无反顾地喝下了药水,反锁上自己的房门,独自一人忍受着仿佛万蚁噬心一般的痛苦,在木榻上不断翻滚。

他会死,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他心中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却已无法回头。

与其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女人,还不如用这条命赌一赌。

他这样想着,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背,硬是吞下一声痛苦的尖叫,闭起双眼,一言不发地忍受着功力在体内的肆虐。随即,他的眼突然睁开,透出凶光:不,他不能死。他不仅要活下来,还要得到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而这个时候,廖语蝶正捧着收到的礼物赞不绝口。

这是景黎昕托音音带给她的。

她没想到先前她随口说自己的鞭子快到寿命,他就真的把自家的宝物找出来送给了她。

“姐姐,真是好漂亮的鞭子呢。”姬蛮音坐在她身旁,眼中闪动着小星星: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更何况,它已经美得不能算是件兵器了。

这条鞭子是由无数细小的银色鞭节组成,每两节的接口处都有一个小小的黑曜石圈连接,圈上是许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的尖刺。用力挥一下,银鞭就发出刷啦刷啦的声音。

和原先那条皮鞭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好棒的兵器!”廖语蝶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看着,要不是顾虑到那一排排倒钩,她早就把这银鞭抱到怀里了。

姬蛮音羡慕地看着,感叹道:“姐姐,景大哥对你真好啊。你看,什么都想到你呢!”

“对、对啊。”她红着脸理直气壮承认,“就是要对我好才对嘛。”

“哎。”姬蛮音拖长了音调,故意调侃,“姐姐你变直白了嘛。本来还想你要是一直不接受景大哥,我就把你抓回家去过一辈子呢。”

“哼,没办法啦,可惜了。”她鼓起腮帮子,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别过头去。

姐姐,你好幸福。姬蛮音这样想着,眼神暗了暗,随即道:“那姐姐,去景大哥那里道个谢如何?”

“好啊。”廖语蝶欣然接受她的提议,跟着她站起身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很快,他们就会为此后悔。很快他们就会想:如果没有去他的房间,如果没有……就好了。

……

西侧最末的厢房内,景黎昕坐在案前,大惊失色地看着自己的养父,半晌才道:“爹,您适才说什么?流光是您的……”

“她是我的爱人。真正的爱人。”景臣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整个人都透出一种落魄感,“黎昕,你耐下心来,听我说。恐怕过了今天,爹也找不到什么机会告诉你这一切了。”

他从未见过养父如此低落的样子,一时间不自觉地噤了声,等待他的解释。

景臣深深吸了口气,向他诉说的同时,也是让那些记忆在脑海里复活了。

关于销金窟,他已经不记得多少了。但是他还记得洞窟后面有一块凸起的礁石。流光很喜欢坐在那里看海,长发随风飘扬,即使是雨天,她的嘴角仍会带着淡淡的笑意。

而他,总担心着她会掉下去。

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是互相爱慕的了。

流光很聪明、很温柔,什么事情都做得恰到好处。可是她实在太温柔了,温柔到宁可伤害她自己。

他们的工作是守护者,守护这个海上的传奇不被任何人侵扰。他们被上一届的看门人选中、并带到那里来。大多数时候,他们只需要顺着自己的意思生活。因为能找到销金窟的人,实在太少。

这样的日子一直都持续着,他们也理所当然地走到了一起。床头榻尾,承鱼水之欢。他们很幸福,就算用全天下来换这样的日子,他们也不愿意。

可有一天,他知道那个一直被他当作小妹妹的蓝海,也对自己有那么一份爱。

蓝海的身子很弱,无数次在鬼门关走过。她就像是他们两个的家人,一起长大、一起成熟。但现在,他们却同时走到了情关。

那个时候,蓝海已经病入膏肓。于是他很无情地选择了这个妹妹。他对流光说,他不能对不起蓝海。

流光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大吵大闹。她只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地向他们微笑。但他知道,他已经把她的心都撕碎了。

第二天,他就失去了她的一切消息,绑在礁石旁的船只也消失不见。留给他的,只有一束属于她的金发。这个西域血统的女子,就这样不告而别了。

当时他还不知道,她已经怀有身孕。

“那么……”“没错。”景臣看着养子目瞪口呆的模样,苦笑,“你的小蝶,是我的亲生女儿。”

“姐姐!”紧接着门外想起一声惊呼,随即,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廖语蝶已经握着匕首将景臣按在了地下。

“小蝶!”景黎昕一愣,随即从背后架住她的手,将她拖到一旁,“你……”

“你别管我。”廖语蝶抬起头,眼中没有一丝神采,“黎昕,我要杀了他替我娘出气!”她边说边用足力气挣扎,对着他又踢又抓毫不留情。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拼命拦住她,喝道:“他是我爹!”

这么四个字,就让她冷静下来,刀子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娘,为什么不要我……”

“蝶儿……”景臣站起身来,手无力地向前伸出,“爹对不起你。”

“不对,你不是我爹。”她忽然笑了起来,踉跄着转过身,忽然用力推开他,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语蝶!”景黎昕左右为难地跺了跺脚,也向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姬蛮音伸手扶着景臣坐下,无奈一笑:“景老爷,姐姐她那么倔,怎么可能接受呢?还是交给景大哥啦。”

“我不是不想。”他头疼地暗着眉心,叹道,“只是我怕晚了,就来不及了啊……蓝海根本是丧心病狂,我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些什么。”

“哎?”她一怔,只觉得手脚冰冷,“她不会是知道齐铄……”“你知道?”这次换他惊讶,几乎拍案而起,“那你为什么不……”“我能怎么办?潋滟那个变态女人的催心蛊,除非回到西域才能解除。”

对于这事实,他也只能无奈地叹息——连毒蛇公主都说了没办法,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廖语蝶一路冲出景宅,直到先前经过的小村子内,一到酒家就抛出十足的一锭银子,只催促掌柜的上酒。

酒家里本就没几个人,被她这满是杀气的眼神一扫,更是连只老鼠都看不见了。

酒已经上来,是陈品的女儿红,味道倒确实香醇。

可惜她既不懂品酒,也没有这个心思,倒了一大碗直往胃里头灌,灼热的液体让她喉咙发烫,但她的心却是冰冷如磐石。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景臣是她的父亲?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要抛弃她呢……为什么娘又要放弃到手的真爱呢?

她的酒量一直都不好,今天却怎么也喝不醉。

景黎昕一路追着她,顶着突如其来的大雨冲进酒家,浑身上下都滴着水,默默坐到她的身旁。

看到眼前浑身湿透有些狼狈的男子,她只是低低唤了一声:“黎昕……”

见她如此,他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忙将她揽进怀中紧紧搂住:他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去安慰她。因为他自己也那想要责问自己的养父,为何宁愿收留一个弃婴,也不能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安定的家。

“黎昕,我差点杀了你爹……”廖语蝶朝他怀里钻了钻,一双手比漠河水还要冷。但再冷,也比不上她的心寒:她开始对自己感到害怕,因为她竟然在后悔,没有动作快一点,一刀了断了景臣。

他心疼地抱紧她,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安心:“小仙女,我真的没有怪你。”

“可是我还是恨他,怎么办,黎昕……他是我爹啊,我怎么能恨他!”仁义道德和自身的情感在她体内形成两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她的神经,令她濒临崩溃。

“语蝶……”他喃喃唤她的名,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绝世武功、万贯家财又有何用,他甚至无法让心爱的女子展颜一笑。

“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抬起头,脸上布满泪痕若梨花带雨,“黎昕,我至少还有娘,娘她一直都待我很好的。其实,没有爹在,我也一直很幸福。我是不是……不该再要求什么?”

“不,你应该要求的。”景黎昕捧起她的脸,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的小仙女,这原本就该是属于你的幸福。你是最有权力责问爹的人啊。”

“我真的不想那样。我只是恨……恨他为什么那么不负责任。”说着,她又低下头去,后面的话让他不得不凑到她跟前才能听清:

“我也恨娘,为什么她那么轻易就放手?”

“是啊。”他禁不住感叹,手拂过她的长发,“这才是真的遗憾。换做是我,就算背叛全天下,也不会放开你吧。”

此话一出,她猛地一震,随后无力地靠向他肩头,苦笑道:“原来是这样……黎昕,若是我,肯定是宁可自己伤心孤独,也不要让你背负全天下的罪,不是么?难怪啊,我想我明白娘亲是怎么想的了。”

闻言,他只能长叹一声:这个疯狂的世界,就非要这么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