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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影子

小镇上有片一片荷塘,虽近夏殇,但这里的荷依旧夭红,不带半分的衰败。若是白日,灼灼映水,似流锦;夜,打着冷月的皓光,三分婉约,三分邪媚,再加一分朦胧,别有风味。

只见河廊传来略带杂乱的脚步声,浓重的气息,不打远就闻到浓重的酒气,呛鼻,定知不是好酒,八成是那个汉子在巷子口的酒肆喝的酊酩大醉,正踉踉跄跄的归家。

柳上的蝉鸣阵阵,多少遮盖了那器皿破裂的声音,脚步声瞬间仓促不堪,伴着凄厉的叫喊渐渐消隐与之相反的方向。

清冽的月光下,安生慵懒的靠在美人靠上,“寻寻觅觅,最终还是回到了江南。”

那影竟自个拖到安生旁,形微微扭曲。

“怎么不说话?快找到他了,你如愿了,影娘。”安生闷闷的低语。

细察那影,红色的开始一点点的褪去,弥漫似粉似雾,在空气中一点点凝聚,最终,那影恢复到男子的形。

她知道,白日,阳光的致命,他让她栖身在左耳的紫晶焰里,夜,为了捉鬼师其他鬼魅的伤害,甚至让她附于他的影子上。面纱下的那张脸,她从来不知,但这个男人和她这一年来做到真正的形影不离。

或许,他顾忌的还是那群人吧,追了五百年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在他的影子里,她是很安全的。

至少以前他也这么认为的。

“安生。”那团红色已完全化为一个女子——影娘。

她近乎透明的柔荑静静伸到安生的眼前,仔细看,手心里躺着一片残叶,半截,为利器所断。

“你?”安生的抬头望着影娘,眼里是不尽的复杂。

“自从苍出现后,我才发觉附在你影子上的不同,以前一直以为影随你动,我亦随你,其实,是影动自如。”停顿。“几天前夜晚,十五,满月。你和那群人在竹林厮杀,也是第二次和苍交手。这叶就是那片竹林里捡的。我开始也以为是你们打斗留下的,慢慢的,我发现,我手中握的是你的赤炎的影子,影过叶断,而不是真正的赤炎所为。”

“安生,你强得可怕,附在你的影子上,我似乎已不是原来不堪一击的浮魅。”一阵清风拂落那片断叶,视线随着叶离开的方向,淡然伸向远方。“可自从苍出现后,安生我见你第一次受那么重的伤,我?”

“怎么!你是否担心我连自己都保全不了,如何再帮你找到他?!”未等她说完,安生狠狠的回过头,字字如刀,凿在耳膜上,令她猛然的往后退了几步,如此愤怒的安生,她第一次见到。

刘青禾,你这辈子在乎的永远是他!安生不禁握紧了拳头,夜色掩盖了发青的关节。

“你怎么这么想!”她只是担心她附在他的影子上是否会影响到他。

“我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不容她多说,“而且,也快了。”最后一句恢复到往常的语气,却染着淡淡的哀伤。

“可是……”

“快回去!”安生倏然起身,拉过影娘,把她推向自己的身后。

即使江南小镇的夜还是如此的静谧,此刻周遭的空气弥漫着利利杀机。

一阵阴风而过,那片荷仿佛在邪魅地颤颤而笑,诡异至极。

“安生,几日不见,没想你到恢复的那么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顷刻间,河的对岸,立着十几个黑影。

定眼一看,站在最前头的是有着绝美银发的白衣男子,身后则是带着银制面具黑衣人。

银丝般的长发,斜长的丹凤眼,俊美倾城,却给人锋利无比的感觉。一身纯白的丝袍,衬着银发,嘴角一直带着令人战栗的一抹笑,这就是苍。

也只不过眨眼间,安生已站到了他的面前。

“哈哈,怎么,不逃了?”苍似乎发现今日安生的反常。

“有必要吗。”依旧冷冷的语气,但浑身散发出杀戮的味道,早已不是那个冷若腊月寒霜的男子。

苍也似乎嗅出了一丝端倪,不禁一怔,只是瞬间,立刻恢复了常态。

“看看今日你是否还那么走运了。”嘴角轻扬,苍挥挥衣袖,转身优雅退去。

只现一团白色漩涡,骤然急剧膨胀,带起强大的气流,携夹地上的砂石落叶,狂扫周围的一切,亭榭的木柱上,落叶竟入木一寸。

安生未挪动半分,藤蔓密密而生,完全抵挡了飞速投射过来的飞沙叶刃。

突然,一声咆哮割破漩涡,漩涡瞬逝,一只白色庞然大物猛然跃向安生。

安生灵巧的一个转身,利落的躲过。

雪兽!传说中雪族的圣兽,竟出现在江南!不止安生,连苍身后的同党也倒吸一口气。

如雪般的皮毛映着月的皓光,折射出神圣的光晕,但巨兽的嘶哑,雪亮的獠牙利爪,似蓄势待发的箭,狰狞的朝着它的猎物,把这份神圣撕裂殆尽,早化为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安生属火性,雪兽刚好相克。竟能使得动雪族的圣兽,苍绝不简单!

一道光划过,雪兽已开始发动攻击。应该说,即使强大的安生,面对如此庞大厉害的对手,也会感到吃力。但今日,招招致命,倒是雪兽一直居于下风。对面的人都察觉到安生身上竟隐隐约约透着魔族的血腥和暴戾,熟悉又陌生。

蠢蠢欲动的黑衣人终于按耐不住了。

“苍,别耽搁了,一起上,再不解决掉这个孽种,死的将是我们!”

“你们这群废物,”苍倒是一脸的平静,修长的指弄绕自己的银发,带着些讥讽的调“追杀一个孩子追了整整五百年,王倒还能让你们活着还真是仁慈。”转过头,冷眼扫过那些人。

黑衣人瞥见隐藏在冰面下的悚然,悻悻退下。

苍转过头去,望着前方白紫交闪的影,眉不禁微皱,那些藤蔓映入眼中是莫名的复杂,他自己都说不清。只是顷刻间,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停下的手指又开始撩拨自己的银发,嘴角噙着狡黠。

其实苍自己也明白,五百年前,修罗族的四大祭司之一的琉璃出马未必能杀死他,反而带过去的人全军覆没,就可得知安生的力量强大的可怕,苍多少也有所顾忌,即使是与安生相克的雪兽,要杀他也未必有把握。

不,是根本没把握!

不过,他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情,安生殷红如血的影——一个隐藏在影子中的浮魅,影娘。

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莹莹的黑眸中瑳闪着致命的火花。

原来如此,最重要的才会如此好好保护。

此刻,连苍自己也没觉察,澄澄的琥珀色眼流溢出久远的悲怆。

他也曾经有过最重要的人。

珍若生命。

沧海桑田,曾经的一切,早化为时光的尘土,渺渺不知所踪,记忆却鲜活的残忍上演昨日的幕幕。

每次遇到安生为何总能再次闻到那股淡淡的味道,为什么,还有似曾相识的藤。

凄厉声划破天际,血染雪,分外的耀眼,雪兽颈处被安生的赤炎深深的扯出一条伤,血如艳红殷红的花怒放不休,何等的惨怆。不远处的安生,被风微挑起面纱,正****着手背细细的一道口子,手中的赤炎因气所幻化,焰光流溢,暝暝夜更显得熠熠发亮,放肆的燃耀。映着焰光的安生,如此的让人发怵。

“就这么点小角色吗?”安生的杀气也肆狂无忌了,声音都被其侵蚀。

就在黑衣人不觉的战栗往后退,已惨鸣匍匐在地的雪兽突然跃起猝不及防的再次扑向安生,安生急向后倾身,藤蔓也开始朝雪兽的方向聚集,眼前却闪过白影,如雾,速度快的连藤蔓还来不及反应,一泓晶莹剔透的泉,在半空划开美丽的弧,却伴着闷声的低吟。苍手中利用空气中的水分化为的冰刃竟瞬间戳进安生左肩!穿过肩的冰刃头,滴答着透明的不可方物的液体,血的腥味蔓延。

“安生!”一直随安生而动的血影开始毫无方寸的移动,形扭曲的厉害。

“呆在里面!别出来!”安生带着微喘比对自己的伤口更紧张的对着影娘喊,藤蔓紧紧裹住受伤的部位,但苍刚刚的偷袭确实重创了他。透明的液体还一直往外渗,那不是藤蔓的汁液,正是安生的血!

“死到临头还要保护一只微不足道的浮魅,看来还真是用情至深。”嘴角挂着狂妄的邪笑,嘲弄的望着他们,忽然语峰一转,弹指间手中冰刃已化为青烟,原先的漫不经心消失殆尽,是彻底的对杀戮的渴。

“出不出来都一样,你一死,她又如何生!”苍一跃而起,展开双臂。水汽,从西面八方被聚集成千万滴粒粒珠玑,胀满周围的空间,就像雨夜,时间被瞬间冻结,雨珠子缀满,凝滞不动。

安生一手按着伤口,一手用赤炎抵着地面支撑着自己,警惕的注意着这些看似渺小却随时都可能致命的水滴。

只见苍猛的拢了手指,那些水滴立刻化为尖锐冰锥,齐向他们射去,密密麻麻,不留一点余地。

危机关头,安生极尽全力设了结界,但是以当前的他的状况,他的结界是抵不住如此不休止且猛烈的冰锥攻击。第一次与苍交手,他就预见到这一天的来临。

“安生!你怎么样!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你的血还在流,还在流……”影娘的声音已经哽咽,嘤嘤低泣。

“影娘,别担心。”安生伸出手,轻抚着地面上的影子,仿佛用尽了这一辈子的温柔。虽然耳边还充溢着结界被冰锥猛烈的撞击声,此刻安生的声音却从来没有过的充满柔情,表情是严肃而认真,“你听我说,结界一旦裂开,我会拖住苍,你看准时机,立刻离开我的影子,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别再回来,他们要杀的是我?”

“你在说什么!我不要听……”头上的凤冠钗影子在地面猛烈的摇晃。

就在这节骨眼上,嘣……清脆的,似琉璃破裂的声音。

苍的冰锥终于打裂了结界。

“听话!”安生起身,决绝的语气不容拒绝。他握紧了手中的赤炎,结界开始一点点的裂开了,“还有?”冰锥和结界碰撞声,结界的破裂声,苍狂肆的笑声,和一句低语。

“对不起!”

在结界完全裂开的瞬间,安生飞身而起,赤炎发出的焰波融化周身的冰锥便,义无反顾的朝向苍,以决生死!

苍绝没想到,受了如此重伤,竟还能和他抗衡。

就在和苍纠缠之际,雪兽冷不防的张开血盆大口,直指安生颈部。带着重伤,体力也已经透支,还有如此强大的对手,安生自知是这次逃不掉了。隔着纱,瞳孔中是逐渐放大的獠牙,还有苍志在必得,笑得狰狞的脸。

“影娘,走啊!”停下了一切,只是竭尽力气的朝着自己的影子嘶喊。映着赤炎灼烈的焰光,此刻面纱后的脸,却是幸福的味道。解脱,他一直所希望的,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五百年。虽然现在有了牵挂,虽然心另有所属,但是,相逢,相依,足矣。

“不要……”血影奋然扑向安生……

随后一声凄怆的咆哮穿透了整个小镇的每个角落,空气中还留着残破的尾音。

似乎一切都写上了结束。

一滴,两滴,三滴……影子手中的刀影,液体滴答,声声历历在耳。

一旁,长绵的雪白,却像在黄泉河边满地遍野的曼殊莎华,盛放的绚烂,殷红如故。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还说明死神还没有踏足上这片悲戚的土地。

还没等意识发生什么,安生已带着影娘逃逸而去,只留的苍怔怔的站在倒在他脚下奄奄一息的雪兽旁和十几个仿佛被抽取魂儿的伫立的黑影。

片刻岑寂。

“影子!是影子!影子竟能……”一个黑影终于踉跄倒地,语无伦次。

随即,响起刺耳的狂笑。

“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哈哈……”琥珀色的眸子淬闪犀利寒光,投下远去的黑影,狂肆不亚于先前的厮杀味,头顶的月牙竟也颤颤的躲进薄云里,黑暗,是掩藏夜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