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洪水渐渐退去,震耳欲聋的拍浪声渐渐变弱,溺水人的呼喊声渐渐沉默;兽人的尖厉声音此起彼落,浪潮却突然间沉默了。江水中浮满了兽人尸体有的面朝天,有的面朝底,杂乱分布随江漂流,其中江中漂夹着各种各样的衣服藤甲,木鼓军旗。
徐宁和剩余的一行人站在高处山坡,目睹了眼前这一切的发生,迅猛的洪水迅速退去,江中那呼天抢地的呼救声就开始渐渐减弱,他们可以听见那些惨绝人寰唉叫声慢慢往远方退去,最后化成一片死寂。
杰克丢去手中双锏,快速奔跑到河边,大喊着:“大哥、大哥,你在哪里!夏傑,夏傑!”。可是,冲到江边的杰克只能看到混浊的河水和满江漂浮的兽人尸体外,并没有看到属于人类夏傑尸体。他们带着存活还能行动的士兵从酷热的晌午,一直沿江找到冷清的下午,谁能想到几个小时前这里还厮杀声震天,几个小时后却一片死肃,江中除了死去兽人之外偶尔还能发现了一两个苟全残活的兽人,并无所获。
扑通的一声,杰克在河边跪倒下来,泪流满面,说:“永别了,夏傑!我会拼尽全力拯救我们的国家,我发誓!”
“是啊!夏傑兄弟,你一路走好!”徐宁也跪在一旁,说:“你征服了这一切,没有多少人能赢得这种辉煌战果。安息吧!大金永不陷落!”江风微微的吹拂着,他接着说道:“难道是天意吗?勇敢的英雄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苍天啊!真正失败的是我,我应该和夏傑一起迎敌。我现在该怎么办?燕关危机重重,我该怎么样才能像你这样挑起重担。”他泪流满面地发呆了,徐宁杰克也默默地跪着,众人不约而同低下头,为眼前的景象哀悼,他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我们先做能做的事情吧!”卢克痛苦万分说:“让我们接续找大哥,那怕只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徐宁紧紧捉住杰克的衣服,坚决说道:“不行!”
杰克瞬间怒气腾腾问道:“为什么?”
“这样会花上太多时间了,”徐宁无奈地解释道:“我们无法确定敌人是否派援兵前来!拖的太久,万一敌人还有援军,最后只会置大军于不利之地。”
卢克愤怒双手反扯着徐宁衣服,骂道:“徐宁,你这是怕死吗!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誓言吗?如今大哥尸骨无存,你居然无动于衷。”
“你以为我想吗?如果我不是穿着这身军服,我第一个跳下去找大哥。”徐宁满面横泪说:“可是你明白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吗?他是为了我们,为了大金,为了前方牺牲的战士。要是大哥还活着,也不会让我们这样做。你要知道这是大哥给我们最后的命令,离开这里。”
杰克伤心泪流说:“那大哥呢!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吗?”
徐宁望着绵绵的江水,眼中带泪说:“我们让他安息吧!把他献给北江。守护大金的河流,至少不会让任何邪恶的生物冒渎他的遗体。”
杰克默默点头说:“也只能是这样了。”
“那露娜怎么办!”卢克说着,转头看着马背上晕过去的露娜,“如果露娜醒来知道夏傑死了,该怎么办?”
徐宁平淡地说:“总有一天她会理解的。”
三名伙伴沉默不语地看着江水缓缓流动,他们心里十分清楚选择来到这里,便意味着随时随地面临死亡。他们粗略的吃过干粮,便动身将战死的士兵尸体运回城,他们心里明白打成这样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杰克一行人带着疲惫的身躯,骑着累乏的战马,安静地行走在回城的羊肠小道上,身后拼杀战场离他们越来越远,洪水之声也越来越渺小。羊肠小道上两旁长满了翠绿的岑天大树,为他们遮挡了不少来自夕阳的余热,幽深的树林深处还不时送来一阵阵清风,为他们驱赶夏日炎热。回城的百来余人部队悄然无声,既无胜利的欢呼雀跃,亦无大难不死的热烈庆祝,只有步伐凌乱的“踏踏”马蹄声与四周嗡嗡作响的苍蝇声,剩下来的便是森林深处不时传过来的乌鸦悲鸣声。军队散乱不齐手中军旗东倒西歪,铠甲污浊不堪,士兵垂头丧气,远远望去若似败非胜之军。
回城半道上,恰好遇见杨武率领归城的大军,只见杨武率领的军队军旗飘扬,士兵步伐一致整齐。杨武见徐宁率领归来的部队零散不齐,心中便知晓三分,不便打扰只好在一旁默默走着。
前方传过来胜利的消息,让城中的百姓都松了一口气,仿佛在黑暗中看到黎明的曙光。当他们回到燕关城时,受到了人们英雄般热烈的夹道欢迎,象征喜悦的红布,红结,彩带铺满了街道两旁,配上百姓敲锣打鼓的迎接,城内原先忧闷的气氛早已被胜利喜悦霸占,每个士兵每个百姓每一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快乐的笑容。
赵将军称赞道:“各位首次出师便能马到功成,力挫冥军,真乃我大金神将也!我早以摆好酒席,今晚三军战士和城中百姓不醉不归。”
围观的百姓个个欢呼雀跃为他们摇旗呐喊,万人一起高呼勇士,杰克他们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面上并无表情。
赵将军拍了拍徐宁肩膀,笑容可掬称道:“徐少侠果然是天纵之才,若没有徐少侠高谋和三百勇士齐心合力,也不会有这场大胜利。”
徐宁拱手作礼,口中并没有说什么,心中愁苦一时间难以言喻。众人不解,赵将军不以为然,道:“各位好汉经此大战,想必早已疲累,可先去洗漱一番,待今晚宴席在于各位痛饮三杯。”
众人在百姓的围拥下,各自回到营地,准备赴今晚宴席。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燕山山林四周早已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唯独只有燕关城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高曲乡谣,宴席尚未开席,众人便陷入了狂欢之中。
戌时,宴席开始,美酒佳肴陆续有上,水路具备,宁人食指大动。只见赵将军坐镇宴席首座,面朝东方,二王子据次位,各将领按班就坐,唯独杰克一行人此战据首功与赵将军同座一席。
赵将军率先举杯道:“这第一杯,敬在此各位一杯,日后燕关的生死存亡就依靠大家齐心协力。”说罢,便一饮而尽,众人不敢迟疑便举杯回敬。
赵将军拿起酒壶往酒杯斟满,道:“这第二杯,敬我们的黑骑士和前方奋勇杀敌的勇士,在这里不得不说如果没有徐少侠的奇谋和三百勇士厮杀,此战不可能有如此大胜。”正当赵将军准备一饮而尽时,发现酒席上只有三名黑骑士便是杰克、徐宁和卢克,并没有看见与之同行的夏傑和露娜,一时间心中疑惑,笑道:“为何不见夏傑和露娜,莫非佳人有约?”
只见杰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叹了一口气,并无多言,一面苦愁。徐宁只好将今日战况细数道来,三百将士如何与兽人军团拼杀,夏傑为引兽人过江不舍以身勾引,最后如何与兽人同葬河底尸骨无存。在座的每个人听后心情无比沉重,仿佛可以清晰看见当日战斗的残酷,战士英勇无畏的英姿,死去同袍亲人的悲伤。
“真英雄也!”赵将军听后感慨道。
二王子不由心生敬佩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若能像夏傑这般英勇,大丈夫真不枉此生。”
赵将军起身道:“这一杯酒敬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们,愿他们早日入土为安。”说罢,便把酒往地下敬洒,安慰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坚强地活着。战争就意味着死亡,意味着离别,夏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家,为了最后的胜利。这场战争已近不再是国与国之间的斗争,而是关乎人类最后的存。我希望大家要忍住伤痛,如今大敌当前,我们要把这份悲痛留给敌人,让他们比我们更加痛苦十倍,让敌人鲜血祭奠我们死去的亲朋好友,让他们永世不敢在窥视我们的家园土地。”众人默然点头,赵将军继续讲道:“诸位今晚的宴席是为了庆祝,是为了庆祝那些活着回来勇士,也是为了歌颂那些为国捐躯的好男儿。我们不能沉在往事的悲伤中,我们要往前看,诸位大金的未来还要看大家浴血奋战。举起你们手中的酒杯不管明天生或死,记住这一点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干!”
众人听后为之振奋,举起酒杯一干而尽。随后,酒宴气氛开始活跃热闹起来,载歌载舞,酒气冲天,每个人都喝的脸红脖子粗七拐八倒的。这场宴会宾主尽欢,而美酒佳肴也让每个人丝毫分心的机会。
接下来整顿饭的时间里,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战士在酒席上口沫横飞大谈特谈今日战况,酒席上有不少好奇的倾听者,他们十分有礼貌的听着。
幽僻安静的燕关城墙角落边,默默的站着一个白色的孤独身影,轻风吹拂着她飘逸的头发,幽怨的眼神迷茫痴迷,眼角的泪水流倘过洁白脸颊。迷人的月色照耀下显得格外动人美丽,口中轻轻的吹奏着古瑟,午夜演奏出一曲曲曲肝肠断的哀曲。
梦回千百遍,曲断情不绝。与君生别离,今生难相忘。
黎明初晓,晨星寥寥,宿酒未醒的守城士兵带着疲劳的身躯靠在城墙边上熟睡着,晨风寒冷吹在冰冷铠甲上冻的士兵抖擞寒颤。这时,城门下传过来不大的“咚咚”敲门声,熟睡的士兵揉了揉眼睛,侧耳细听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鹧鸪声外,却没有听到什么声响,一时间以为是错觉继续浑浑入睡。
“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夹着沧桑无力的喊呐声。夙夜初醒的士兵心中确定这次并没有听错,城下确实有人在敲门,借着晨星微光望城下看,大雾弥漫难以看清城下何人,只见那名男子衣裳破旧,长发污浊,身体抖擞的人在城下站着,像极一个四处奔波的流浪汉。士兵往下喊道:“你快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我劝你还是往南方走!”说着,从怀里掏出昨夜的一个烧饼往陌生男子方向扔去,接着喊道:“吃完了就赶快走!别留在此处!”说完后,一头蹲在墙下靠着。这时,有传过来不耐烦的“咚咚”响声,士兵有点不高兴,喊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给你吃的,难道你还喝得不成,赶快走!”城下那汉子传过来的言语不清,士兵并未理会一头埋怨着,大清早扰人清梦。
曙光渐露,鲜红的太阳徐徐从高山爬起,阳光驱散空气中的迷雾,带来一丝丝的温暖。温暖的阳光似乎给城下那人带来了力量,他拼命的敲城门,声响也越来越嘹亮。士兵再次往下看一张熟悉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可那人衣裳破旧难以辨别,他连忙问道:“你是何人?”
无奈那人声音传过来有点模糊,断断续续一时间难以听到,士兵只好飞跑下城隔着铁门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冻的口齿不伶俐说道:“我……我是夏……傑。”
“你真的是夏傑大英雄,就是前日带兵与兽人一同葬入河底的夏傑,可是你不是死了吗?”
“我确实是……夏傑,可……我……并没……没有死。”
“夏傑没死,夏傑没死。”士兵一下高兴的手舞足蹈,不过也很快冷静下来,道:“我怎么相信你真的是夏傑,万一你是奸细怎么办。”
“你可去唤我们二弟他们来,便可证明我的身份。”
正当守城士兵想去通知时,一名军士走来问道:“小江你不在城上值守,来城下来做什么?”
小江禀道:“大人,在下认为城外之人可能是夏傑。”
那人大吃一惊,道:“胡说,那日我们一齐并肩作战,亲眼目睹夏傑英雄与兽人一同'葬入河底。”
“小人不敢胡说,此人就在外头,他还说如若不信,可唤他二弟前来。”
那军士来到城门,透过裂缝望外观看,只见门外那人面目憔悴,衣裳脏兮兮的像是从泥潭中爬出来般狼狈,可双眼依旧彤彤有神。军士一时间难以肯定,问道:“门外站着何人?”
那汉子沧桑嘶哑说:“是我夏傑.”
“你真的是夏傑,你真的是夏傑大英雄。快,快开城门。”那军士一听到后,激动地说:“夏傑英雄你果真还活着,我叫是唐远也是昨日随行三百骑士中的一人。我刚才一时间没有认出你面容,可是你的声音,你的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众人齐力艰难地将沉重的铁门打开,夏傑没死的消息很快迅速传遍全城。第一时间,赶来的便是杰克,只见他风风火火三步并作两步从街道跑来,衣带不整,披头散发,估计昨夜夙酒未醒,刚起来还未梳洗便急忙赶来。眼前看着落魄浑身是泥的夏杰,他露出了既惊又喜的表情,两人相看一眼,只见夏杰嘴角一笑。杰克也不顾夏杰脏兮一把便抱住,刚才开始两个相拥而泣,随后便昂天大笑,弄的围观的人群一时间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样了。
“兄弟。”夏傑说。
“真的是你啊!”杰克激动的说:“你真的还活着,还是那么健壮。我们都还以为你死了,我是说我们在河里找了你半天,都不见你。”他大喊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舞足蹈地说:“夏傑~我~我真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刚才我听到屋外有人讨论你回来了,我马上就跑来了。”
“我没事了,”夏傑身心疲惫,无力说道说:“我们走吧,去看看其他同伴们!”
“你说的对,我们是该把这好消息告诉大家。”杰克暗中一笑,说:“要是某人知道你还活着,估计早就高兴的要飞起来了!”
“杰克,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夏傑搂着他的肩膀说:“这件事以后再说,今晚应该要放开胸怀,好好享受。走吧,我们回去!”
杰克扶着随时倒下的夏傑走过几条街道,越过许多阶石梯,来到东城山坡旁的一座房屋中。他看见朋友们都坐在屋外亭子中闲聊。城下平原中的大雾渐渐散去,东面的山脉太阳的光辉鲜红的照耀着。天气渐渐回升温暖,山中小鸟开始愉快的唱歌,清晨的空气十分清新充满了树木和花草的芬芳,仿佛大地依旧停留在往日安详的美好时光中。
“万岁!”卢克跳起来说:“这位就是我们的英雄!快来欢迎夏傑大英雄,兽人克星。”
徐宁兴奋说道:“夏傑兄弟够能死里逃生,真是苍天有眼啊!”
“可不是啊!”卢克接着说:“你能活着回来就好,这里有人都快要想死你了。”
静静站在亭中的露娜温柔的眼神看着他,接着激动地涨红了脸,尴尬地转过头去。
“露娜,早!”夏傑说。
“早!你回来了?”露娜哽咽地应到,眼眶早已湿红。
“嗯,回来了。”夏傑静静答道,内心十分安详。
“身体那么脏先回屋里冲个凉吧!”
很快,夏傑就冲完凉了。他发现自己不再感到疲倦或者是困乏,而是觉得饥肠辘辘,需要补充大量的食物和水。他仔细检查了全身,发现除了几道小伤疤外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害。他找到了几件合身的白色衣服,立刻就换上了。夏傑走到镜子前面,发现自己比之前憔悴了许多:他看来就像是街边乞讨的乞丐一样,披头散发,胡子凌乱,除了刚穿的衣服外没有什么地方好看;那双眼睛却显得深沉,仿佛像是久历风霜老者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