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丫来找她。
胖丫已经不胖了,但比陈一墨略圆润些,肉肉的女孩儿,十分可爱。比陈一墨高一个年级,刚刚高考结束,还在家等通知书呢。
胖丫是来邀她一起去看宋河生的,宋河生今天出院。
“我去医院好几回了,河生哥都不肯见我,今天出院了,我怎么也得看到他!让我蹭蹭你的光!”胖丫以为,宋河生一定会见陈一墨的。
陈一墨不由苦笑,她也见不着啊!不过,胖丫说得对,她今天怎么也要见到他!
陈一墨和胖丫走后的陈家,忽然传出付英英的一声咆哮。
“陈亮!你给我跪下!”
一本银行折子甩到了地上。
“为这个家起早贪黑,累得腰酸腿疼,只差把一颗心挖出来给你们父子吃了!你给我藏私房钱?陈亮你对得起我吗?”付英英歇斯底里地指着陈亮骂。
陈亮脸色一片灰白。
这个折子里,是他给墨囡存的私房,存了七八年了,每个月数额不等,多的一月百来块,少的几十,最少十几块的都有,都是他在外做工付英英给他的午饭钱省下来的,不饿就不吃,实在饿得不行,捡最便宜的吃。
“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你在外面还养了给小的?”付英英一副要撕了他的样子,揪住了他的耳朵。
陈亮苦着脸,无奈,“哪有什么小的?总得给墨囡存点……”
“那个小贱蹄子害我们家还不够啊?害得我们……”付英英忽然意识到,不能说“害了一鸣”这几个字,憋回去,再骂,“陈亮你个死没良心的!你和那个死丫头一路货色……”
足足骂了一个小时。
陈亮灰白的脸上透着绝望,付英英的声音化作一片嗡鸣,嗡鸣声里只盘旋着一个问题:墨囡以后可怎么办?
陈一墨和胖丫却到了宋家门口,敲门,宋叔给她们开门,请他们进去,而后,指了指宋河生的房间门,小声说,“回来了,把自己关房里呢。”
陈一墨上前直接扣门,“河生哥,我是墨囡。”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河生哥,我知道你能听到!”陈一墨对着门朗声道,“我六岁时就认识了你。那时候我在家端着小盆洗衣服,你说等你放学回来你帮我,我们一起;后来,我们去老头儿家偷枇杷,被老头儿发现,你把我挡在身后,是跑还是认罚,你都和我一起;再后来,你考上大学要走了,你问我,喜不喜欢河坊街,还会不会回到河堤,我说会;旧曾谙失火,我要和你一起进去救火,你却不让,你说有你,让我等你出来。现在,我在这等你出来,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要我和你一起才肯见我?”
宋河生呆坐在房间里,听着她的字字句句,眼前浮现出像柴火一样瘦的女孩儿踮起脚尖晒衣服的模样,宽大的衣服罩着她瘦小的身体,空荡荡的,小银铃随着干瘦的手腕的晃动,在风里撞出一串串清脆的铃声……
“墨囡!你干什么?放下!”
外面突然一阵混乱的响动,还有胖丫尖叫的声音。
“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要我和你一起才肯见我?”
她刚才的话在他耳边电光火石般一闪,他心里一惊,跳起来直冲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