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汗渐渐湿了掌心，薛悠黎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睫。
那日，受伤住院，医生找她单独谈过。除了身上各种外伤，最严重的，是她后脑所受那一棍引致的脑内出血。最近她经常晕眩，正是因为脑部淤血压迫到视神经。
就算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最权威的脑科专家，手术成功几率依然不到三成。失败，就意味着永远失明，严重者甚至会当场死亡。赌不起，所以她宁愿等，等哪天奇迹发生，脑中的淤血会自动消散。
或许她本不该回来，不该出现在他面前，更不该破坏他们。如果自己不曾出现过，他们早已订婚，然后结婚，最终顺理成章地幸福下去。
既然再无可能，何不潇洒退出他的世界？
转身，她听到心碎的声音。脚步沉重，一步一绝情。
夫妻一场，奈何缘浅……
那头，程晓沫放开男人，温和地笑道：“少扬，知道吗？刚才我抱你的时候是正常心跳速度哦。”以前，哪怕是与他对视，自己都会面红耳赤。现在，即使抱着他，即使那张俊美到不可方物的颜容近在咫尺，她亦能平常处之。
放下，真好。
简单一句话，男人便意会，唇角轻勾，淡淡道：“恭喜。”
“你这是变相挖苦。”鼻子微酸，两年的死心塌地自始至终他只有淡漠如初，梦是该醒了。
“不再喜欢我这种花心大少，难道不值得道声贺？”难得的打趣口吻，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
“少扬，其实你不是花心。我不懂，既然喜欢悠黎，你为什么不向她表白？这样一点儿不像你的作风。”程晓沫对上他的视线，“悠黎是个好女孩。”
“我知道。”男人垂手插在裤袋里，眼中划过瞬间的柔和。
“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当然。”男人淡瞥女孩一眼，视线转而凝向天边半沉的夕阳，“其实，两年前跟你交往我是认真的，我考虑过婚姻，也考虑过将来，我从没想过玩弄或是欺骗你的感情，我只是……”
——我只是，欺骗不了自己。
程晓沫抬头，望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淡漠的表情下隐匿着深深的无奈。
“曾经，我也不止一次问自己，她既固执，又狠心，既蛮横，又幼稚，我到底喜欢她哪一点？”男人自嘲地苦笑，“这么多年，我纵然名利在手，美人成群又如何？没有她在身边，即使再多的人陪，也是寂寞。”
——没有她在身边，即使再多的人陪，也是寂寞。
是谁说，如果世上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便成将就？
遇到这样的男人，终究是幸、还是不幸？
她感激地笑笑：“谢谢。”少扬，谢谢你的坦诚。
“不必。”男人云淡风轻，一贯清冷的语气。
淡漠疏离却不失优雅风度，她如何能不明白？
微笑着转身，程晓沫留给男人从容的背影：“再见。”
少扬，我会去寻找属于我的，希望你可以把握你的幸福。
‘Mystère’高级休闲会所，VIP豪华包厢里。
“逸臣，上次你想查的人，所有结果都在这儿。”韩明将一叠资料递给对面的男子。
“韩叔办事，效率果然高。”眯起蓝眼睛，傅逸臣悠悠然翻看起资料。
“本来不该多问，只是既然你与郁少合作，何必如此大费周张找他的奶奶？”
傅逸臣视线没有离开手中的资料，嘴角的笑顿住：“郁秀英是郁少扬的奶奶？”
韩明神秘一笑：“逸臣，郁少现下正在外面玩儿，你可以去打个招呼。”
“这事儿叫韩叔费心了。”傅逸臣修长的指敲敲桌面上的支票，唇角一翘，“听说韩叔这边有很多消遣，今晚就在这儿玩玩。”
***
大堂角落僻静的位置。
“说吧。”郁少扬轻靠在皮质沙发上，随手摆弄着手中的六角形玻璃杯，灯光打在杯壁，折射出水晶般的色彩。
“呐！这个可不是工作，先声明啊，你得给我算劳务费。”说着，林安哲得意地凑过头，“我手上的东西绝对会让你今晚会开心得睡不着觉！还有哇，那个小鬼头今晚是我送回去滴！”
“那东西呢？”郁少扬唇角淡勾，给某人一个“现在你可以切入正题了”的眼神。
“嘁，你真是不好玩！”轻哼一声，林安哲从西裤口袋里掏出蓝色的学生证，递过去。
男人疑惑地敛眉，接过他手中的学生证。
凤目轻垂，视线落在刻着钢印的一寸照片上。瞳孔映着照片上稚气未脱却故作深沉的小脸蛋，男人震惊地扣紧手指，照片里小男孩白嫩的脸上镶嵌着黑曜石般乌亮的眼睛，眉宇间的神态与某人如出一辙。
林安哲难得地见识到这个男人除了淡定以外的表情。
“喂 ，郁少扬！”林安哲摆出逼供的架势，“你快快从实招来，现在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男人沉默不语，半晌才问了句：“你今天在哪遇到他？”
“谁啊？”他既然不下面回答自己，某特助也明知故问地装深沉摸下巴，“今天跟我会过面的美女很多，你问的是哪位捏？”
“林安哲？”男人捏着学生证，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角。
“公司停车场啦！玩玩而已啦，你表这么小气嘛。对了，我还有个好东西给你。”林安哲小心翼翼地从衬衣袋里取出细细的头发丝，“这可是我拼着老命从小鬼头上抢来的，要不要顺便帮你验个DNA？”
“不用。”嗓音清浅，却带着不言而喻的笃定。
“不用？？！你知不知道我多八容易才搞到这根头发啊？好歹你也意思意思，不要浪费我的一番苦心嘛！喏，上次就他骗我说是实验幼儿园的，别以为他人小啊，鬼精得跟你似的，对他咱一样也不能掉以轻心。”
“跟我似的……”敛下眉睫，男人凝着手中的照片，轻轻喃呢。俊美的脸纹丝不动，眸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这便是她的孩子，她与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