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儿,新的衣裳有疙瘩是吧?我让人再收一批,你很快就有新衣了。”覃零笑了笑。
覃自惜脸色惨白,咬着牙喊道:“爹!”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尚香,怎么了?”
“女儿不要新衣了……只要爹爹好好的,我们好好的。”她扑进他怀里,哽咽道,“女儿梦到宫里查到这回事儿了,咋们全府都被抄了。”
她是个外来者,装聋作哑,顺应轨迹苟且偷生,对这些事情不理不问,理应如此。可是她难舍这份王权富贵带来的安逸,难分这份父女情深,难离这份全府上下性命。所以,她才插手这件事情。
覃零僵硬了一下,问道:“闺女儿,你还梦到什么了?”
“副手!他拿着账本告发了你!”覃自惜紧拽着他的袖子。
覃零愣了愣,随即笑了,“闺女儿,副手待我覃氏一族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再者他性情懦弱,怎么可能告我?”
“我不管!”覃自惜这会子将任性蛮横的大小姐脾气发挥得淋漓尽致,小手一挥就喊道,“阿德!把副手给我绑过来!丢进柴房里关到哥哥他们离开再放了!”
阿德便是那一个夜晚死守最后一道防线的男仆,毫无疑问忠心耿耿。
尽管他也是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地跑了出去,吩咐下去寻找副手。
覃零无奈浅笑,纵容地看着覃自惜忙得团团转,犹如看着龇牙咧嘴的小奶猫凶巴巴地挥舞着毫无威胁力的小肉拳,张牙舞爪地自以为很威武。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阿德便脸色难看地走进来禀报:“老爷,小姐,全府上上下下都找遍了!找不到副手!”
覃零眼中闪现一丝惊疑,面色凝重起来。
覃自惜的脸色刷的惨白下来,不由冷汗涔涔,慌忙提着裙摆破门而出。
而在郡守府邸的某一处厢房内,神色惊恐茫然的副手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浑身扭曲地趴在阴冷的地上。
眼前人是个穿一身雪白衣袍的少年,交领出露出猩红色的里衣,犹如雪地红梅,逼人的凌冽清艳。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一双黑峻的眸子透亮深沉,含着捉摸不定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少年伸出手指拉了拉头上的金白色发带,发带便松散开一些。
他的眸子一瞬间如同倒映了漩涡,周身弥漫着光晕。他精致如画的眉眼中层层叠叠的光影之中幻化,浑身上下的气质发生极端的变化。刹那间美艳不可方物,癫狂和死亡的黏稠艳丽,与覃自惜极其相似。
他的声音恍若天籁,轻柔而蛊惑:“你想不想做郡守?”
“我……我……。”他说不出口,无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可是当他看到少年的眼眸,瞬间便迷失在那无边星河般的漩涡中,两眼发直,目光呆滞,“我想。”
“既然如玉郡已有郡守,如何取而代之?”晏拾生微微一笑,循循善诱。
副手的眼睛布满血丝,略显癫狂,“我有……有他侵吞赈灾款的证据!”
“官官相护,怎么才会稳赢?”晏拾生问道。
“我去……我去找郡守的死对头……只要把账本交给他。”副手断断续续地说道,显然早已迷失神智。
晏拾生立直身子,将头上的发带系牢,漫不经心地撇撇嘴,“去吧。”
副手一提溜起来,跌跌撞撞冲出门去,踉踉跄跄地要走到屋檐投下阴影的边界,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时。
少年倏忽抬眼,眸光一闪,“回来!”
副手像是个牵线傀儡,被猛的拽住,脸上却挂着却兀自犹疑的贪婪神色。
晏拾生烦躁地咬了咬牙,伸出右手虚空一抓,副手一下子就像被无形的绳索拖住了腿脚,一瞬间被拉倒,拖回了少年眼前。
他踹了他一脚,“喂。”
副手蒙了一下,眼珠愈发赤红。
晏拾生蹙眉,蹲下身扇了他一巴掌,“喂!”
仍旧徒劳无效。
少年眼里的懊恼变作阴鸷,他的手倏地扣住副手的脖颈,正欲下杀手,以绝后患。
“副手?副手!”一道声音由远及近,软绵绵甜糯糯的。
晏拾生猛的抬眸,当机立断一掌将副手劈昏,回手一扣,将他整个人塞进了床塌底下,又飞快地放了床单。
覃自惜推门进来。
这个厢房偏远阴暗,与晏拾生的住处差了十万八千里。副手没带账本,不能平白消失在郡守府。府里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只剩下这间房。
毒莲花又呆坐在床榻上。
覃自惜朝身后的一群人打了个眼神,示意侯着,一个人进了屋反手关上门。
“来这里做什么?”晏拾生的声音淡然自若,表情自然而然。
覃自惜憋着一肚子火,挑眉道:“我在自己家里闲逛,倒是晏公子,怎么有闲心跑这么远来思考人生?”
“阿姊上回来这儿逛逛,丢了发簪,我来找找。”晏拾生眼睑下垂,掩去情绪。
“发簪不好找,人可就不一样了。”覃自惜怒极反笑,“我找副手有事,可他却不见踪影,不知道晏公子见没见着?”
晏拾生抬眸,脸不红心不跳,神情无辜地泰然处之:“没见着,郡守府邸这般大,犹如迷宫一般。这是覃小姐的家,弯弯绕绕,你找不着,我更找不着了。”
覃自惜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差点没有上前给他一巴掌。
“既然如此,那你不介意我找一找吧?”覃自惜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上前就要去掀开床单,势必要抓他个人赃俱获。
晏拾生早早地就伸出一只手臂,拦在她腰间,挡住去路,“这屋里只有我们两个,哪儿还有什么人?”
“我就看看,碍不着什么。”覃自惜坚持,作势要绕开他。
他猛的顺着她的脚步往旁边一挪步,拦在她腰际的手臂顺势而为往怀里一揽,直接将她揽进怀里。
她整个后背紧贴着他,后脑勺恰巧到他胸膛,鼻尖顿时萦绕着清艳潋滟的白梅香。
覃自惜懵了一下,气得肝脏都疼了起来,扭了两下去挣脱不开。
“卿卿,莫要耍孩子气。”他蓦然开口,改了称呼,略带湿气的冰凉气息喷在她的耳畔,盘桓在脖颈久久不散,令她一个激灵。
覃自惜正欲开口怼他,却觉察一阵寒气逼近,冷得一哆嗦。还纳闷着呢,正想扭过头看看,却被晏拾生按着肩膀扳了过来。
他的手掌锢着她的后脑勺,牢牢地按在自己的胸口。她被猝不及防地来了这一遭,鼻子猛的撞上他胸膛,鼻尖一酸,眼泪顿时充盈眼眶。
“晏拾生!”不明所以的覃自惜气急败坏地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