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通畅谈,面生的人出来径直茶馆里见的周忠,周忠叫好茶候着他,见他来提壶倒茶问:“如何?”
“他说这几样子可以分出来看看别家的货,不过花样儿要新颖,订银先付一半,还有一半收到货再付,人家是王府,不怕有少东西的!”把写着几个字的单子一推,这个人问周忠:“你是哪里来的消息,这客人,了不得!只怕上十万的银钱来往!”
周忠笑,把茶推过来:“你别管,怎么样,我和你说的话不假吧,在家里闲着不生钱,出来走动走动,有消息就有钱。”
“跟着您干是行,不过您得告诉我,您东家是哪个?”面生的人嘻笑:“把我从老家弄来,不能不认认佛金面!”
周忠手点着自己鼻子:“你认识我就成,拿我当东家吧,东家雇我,我再雇你,你放心,银子不少给你。住,有间铺子是我以前的老东家的,你可以住,里面什么都有,平时也不用开门,有客人,我上门喊你见见,咱们不主动跑客人。”
“表大伯,您和老东家还走动?”这个人问出来话来,是周忠老家的亲戚。周忠往外面看行人,回答他:“老东家出了门,家里只有周奶奶一个人在,我也闲不住,时常去照应。”这样应付过去,到底没有把东家是哪一个说出来。
没到晚上,汪氏就得知消息,郭夫人也得知消息。七巧传邱掌柜的话,是垂头丧气:“邱二掌柜的气疯了,说不过半天功夫,怎么凤记又跑了去?下午样品我从家里领出来,说少夫人要看样子,送到邱二掌柜那里,邱二掌柜再送过去,那杨管家说凤记的人去了两回,一次见人,一次送样子,花样儿更清新。”
不容汪氏生气,郭夫人带气走进来,挥手让七巧出去,和汪氏道:“打量好你身边的人,只怕有内奸。我才去问过,杨管家还不肯说,那店里小二是我叮嘱看好他,小二看得一清二楚。”她生气地道:“一个邱记,一个凤记,这是什么来头?敢和我抢生意!”
汪氏吓了一跳,对郭夫人的手段又更知道一层。以前客人也住在同样的客栈,邱记去揽客,凤记去揽客,没有见郭夫人提前知道。
这一次的客人不同寻常,和郭朴以后要在京里安铺子多少有些联系,又是宁王府上,郭夫人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深恨凤记,汪氏先劝解郭夫人:“母亲不必担心,这事儿是要细查。”郭夫人淡淡扫她一眼,道:“我查我身边的人,你查你身边的人。”
汪氏心中一跳,知道对自己起了疑心,汪家也有铺子在这城里,郭夫人这疑心来得很是正当。汪氏心中把凤记痛骂,又厌烦郭夫人点滴不愿意露出手,还要洗清自己,打消郭夫人疑心:“母亲说得是,明天我就从自己身上查起,丫头们,再不让她们去见堂兄弟,管事的们,见过哪些人,一一查起。”
郭夫人板起脸:“还要明天,就现在开始查起!”说过站起来转身就走,汪氏在后面还要送出来:“送母亲。”
回来又恨又愁,恨的是凤记无孔不入,只怕和郭夫人说的一样,身边管事的有了奸细;愁的是郭夫人如此精细,这一次带着不会放过的样子。
心中一丝惊鸿掠过,汪氏急急喊进七巧,逼问她:“今天你见到贵大爷?”七巧见汪氏气势汹汹,跪下发誓:“今天没有见他。”
“那就是你前几天见他过,可曾对他说过我的铺子?”汪氏紧问不停,七巧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又寻思才走的郭夫人也气势汹汹而来,她心中糊涂,只矢口否认。
又道:“少夫人想想,我跟着少夫人,几时向过外人?”
汪氏没话回,想想也是,七巧害自己,她有什么好处?就是跟汪贵,自己回家求老祖宗一句话,就能把七巧给发卖,她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当下强忍恨愁,带笑把七巧拉起来:“我信得过你。”再愁眉苦脸:“这是哪一个人泄露出去的呢?”真是忧愁,还要对郭夫人有交待才行。
百思不得其解,不会是七巧,不会是五巧,也不会是邱掌柜的,对他还是有信任。汪氏无精打采的盘算管事的,又问今天有哪几个伙计出去,去了哪里,哪几个伙计打听过自己去处。
月上高楼在中天,累得筋疲力尽的汪氏才回来。门上问一问,郭夫人回来用的晚饭,又出去。汪氏知道这件事闹大了,提着精神来见郭朴。
凤鸾也还没有睡,她头两天初管家累了睡得早,中间几天和郭朴说话能睡着,今天见郭夫人看过郭朴又出去,凤鸾一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太过舒服,伏案在理帐本儿,想早日管起家。
郭朴不打搅她,只不时对着认真的凤鸾笑,见汪氏进来,虽然有笑容,难掩眼底的疲惫。郭朴听郭夫人说过教训汪氏,以郭朴来看,母亲给了她冷脸,疑心于她,郭朴当个现成的好人。
又有汪氏白天吃醋说晚上陪的话,郭朴含笑喊过凤鸾,凤鸾笑嘻嘻跑过来:“什么事儿?”烛光下她白里透红的好水色,又给汪氏一击。
在外面辛苦劳累还听话,周氏在家里公子眼皮子底下,是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汪氏正烦闷,郭朴对凤鸾柔声道:“今天晚上你回去睡,让姐姐陪我。”
凤鸾是当头一闷棍,怔在烛光下。她一天要纠结多次三奶奶的话,还没有完全好起来,郭朴在病后第一次说:“让姐姐陪。”
郭朴看出凤鸾的不情愿,哄着她道:“听话,自己睡一回,姐姐外面辛苦,我天天冷落她,今天晚上和她说说话,还有铺子上的事,不如这一夜你自己睡。”
汪氏心中更泛味儿,听话,自己睡一回,好似公子夜夜起来服侍周氏。后面一句姐姐外面辛苦,汪氏一点就透,当然明白这是公子对自己的安抚。
郭家的人多齐心,婆婆训过自己,公子就来安慰。汪氏看透这一幕,心里更沮丧。
凤鸾只认为自己难过,她难过的自以为身边的汪氏一定神采飞扬,和汪氏不和的她,直觉认为是汪氏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