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听到这位又要往自己身上出气,为着不想睡觉前挨骂,她说出来一半:“那红木梯子我很喜欢,不过,收起来吧。”
“好好的做出来,白收起来,以后再想有东西玩,你就等着吧!”郭朴沉着脸,凤鸾吭吭地道:“别人全不喜欢我有这个。”要说让她们也有,凤鸾想到曹氏还愿意说,想到汪氏不想说。汪氏那么厉害,想有自己不会要。
郭朴又要骂她:“谁不喜欢!我喜欢就行!你指望我这么好,无事就依着你,给你弄玩的!你看清楚,我没有那么好性!”凤鸾还点头:“可不是,你才不好说话。”说过明白,不安地看看郭朴,又怕他生气。
“你嫁给我,还是别人!我不喜欢,你吃不了要兜着走!别人不喜欢,与我有什么相干!”
谁不喜欢,与我有什么相干!凤鸾以后的坚毅个性渐显出来,是她面对生活的这一课,来自于她的丈夫郭朴。
虽然又挨骂,凤鸾听着挺喜欢,郭朴骂到没声音,凤鸾掀掀眼皮对他笑笑,乖乖跑去弄水给郭朴喝。
郭朴要笑,想想忍住又开骂:“以后别人不喜欢都不用说,你看我脸色就行了!”凤鸾一脸老实巴交状,外加笑眯眯:“天天都在看你脸色,几时不看过?”
“你说的什么!”郭朴要瞪眼睛,凤鸾忍住笑:“我说错了。”再一想,说不看他脸色也不对,凤鸾站在床前,格格笑起来。
郭朴又骂:“呆丫头!”凤鸾冲着他噘噘嘴,笑嘻嘻去铺自己的床。
夜深得浓浓又重重,泛着白光的雪地和窗纸上的烛光交织在一起,有光怪陆离,也有七色光圈。
汪氏在这光圈中,一个凝思细想的身影。她是小小俏俏的小下颔,发髻还是她家那城的样式,为着出门方便,又为着见人方便,总是不肯梳得过高,却一丝不乱。
乌油油的发上油光滑亮,有香粉味儿,也有钗环闪烁。把汪氏俏丽的面庞衬得更有颜色,她也还是个年青的姑娘。
火盆就在膝旁不远,腾腾的热气扑过温暖。房外,只光想一想,就是无边的寒冷。汪氏在温暖中没有想男欢女爱,她想的是凤鸾的大红色楼梯。
十几岁的少年,是玩的年纪。汪氏是天生爱银子钱,天生爱听算盘声,曾经认为商铺里的声音才是最好听的,现在汪氏疑惑,一个大红色的楼梯,真是浪费银子钱!
做生意需要本金,红木不雕家什用,不雕摆设卖,偏偏雕成玩意儿,要是小孩子那种小东西也罢了,铺子里还可以卖可以生成钱。
给了周氏,就供她玩乐?汪氏先想到这生生费钱,才想到自己为什么没有?她深思着伏身问七巧:“你说,是不是给我们还在做?”
七巧一听就明白,她手上正拔着鞋面子里的针,噘嘴道:“是她独一份儿才对。”汪氏想想也是,又低头一笑:“其实她还是少了许多,铺子里昨天分东西,就没有她的。”又问七巧:“你拿回来,她看到没有。”
“只是一份过腊八的银子,不过二两,我揣在怀里就回来,哪会在手里给人看。”七巧为汪氏很不平:“少夫人这事您被人压了一头,周家的在家里,难道不会多要银子。”
汪氏知道自己有这个病根儿,只爱钱。别人有不同,她也不知道,当下笑着道:“或许她是个呆子,她真的贤惠也不一定。”
两个人堵着嘴笑,五巧从房外走进来,轻轻“嘘”一声往外指指示意有人还没有睡,汪氏嫣然对她笑:“我知道了。”
烛光跳跃着,房中没了声音,再说话时是五巧,她也不平:“少夫人,您,晚上也多多去陪公子吧。”
汪氏懒洋洋,打一个哈欠道:“我能挣钱就行了,陪他,以后请个人就行。”这话暂时没有人反驳,不过七巧和五巧都把眼睛对着汪氏看。
“你们只知道看我,我说过多少次,你们要去侍候他,难道嫌他生得不好,这有什么。”汪氏说过,五巧为难地道:“进不去,我刚一伸头,那两个小猴崽子就要问了。”她学着长平的模样,是彬彬有礼地微笑:“有什么事?问候公子,我代你传。”
七巧低笑几声,容貌在烛下半侧着,好似光彩在流动。汪氏叹气:“可惜你好个容貌,你们说得也对,这红木家什出来,我心里突突的跳,我不在乎少这一件半件玩的,不过像被人偷了什么。明天起我晚上多陪他,不让周家的得了好去,你们一起去,和公子熟悉起来,这样慢慢地白天就看起来,这郭家,还是我的。”
她略带傲气地说过,就起身去睡。这一夜睡得十分沉稳,是她白天没有闲着的原故。再说不管睡早睡晚,汪氏是要五更起。
穿上衣服到郭朴窗下,就听到里面有细细笑声,汪氏就知道凤鸾还在,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不慌不忙踩着步子进来。
临安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招呼一声:“少夫人早。”他还在收拾自己和长平的床铺。汪氏见到他停下,也给房中人一个知道自己进来的信号;“你起来得也早,天天这样早,真是难得。”
俏生生的声音传到房中,凤鸾做个鬼脸,郭朴微笑:“一早我没说你,又这样了。”凤鸾悄声对他道:“我也天天起来得早呢。”
“你风又不吹日头不晒的,老实些,不爱呆着回房去吧。”郭朴说过,凤鸾想想也有道理,出来和汪氏大眼瞪小眼一下,径直往房中去。
兰枝和桂枝天天打好热水等她回来,凤鸾把手插到热水中去,才呀地一声,这又在夸汪氏呢。她不舒服,更不服气,急急催早饭到,吃得飞快过,往郭朴房中来。
汪氏还在,她正在喂郭朴用饭。那白生生戴着一对翡翠镯子的手上,一个拿着白地黄彩的粥碗,一个是小汤勺。
“公子慢些,我是个粗心人,只怕侍候不好。”汪氏还是一脸的殷勤相。凤鸾胸口好似有巨雷重击,她失神一下,慢慢走来。
那种任何人都会侍候的心思,全身性的袭来。凤鸾呆呆看着汪氏的动作,这侍候病人的事,真的没有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