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秘密……”我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告诉安静轩实情,“雷雳寻找的是一部武功秘籍,他两个弟子在云国皇陵中寻到了。这夏子矜平时对雷雳怨恨颇深,再加上武功秘籍的诱惑,便杀了自己的师弟,自断右手,将秘籍据为己有。回宏泰后夏子矜对雷雳说是有第三方势力在旁觊觎,杀了尹天心,伤了自己,夺了秘籍。雷雳竟然就这样被骗了五年,知道最近他发现夏子矜在偷练秘籍上的武功,才发现了一些端倪。”
“如果雷雳知道是夏子矜干的话,他一定会防备夏子矜的,今天就不会惨死了。你骗……”说到这里,安静轩停住了,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噗哧一声笑了:“皇陵事件的真相我是知道的,田将军莫非就是当年的那个禁卫军军卒?年龄上对的起来,面对突发事件的急智也很像……”
在听到安静轩这段话后,我整个人有一种发懵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我和六年前皇陵里面的事联系起来。我当即便想出口否认,但安静轩这家伙心机很重,恐怕我一说话他就能听出来我是否是在说谎,索性一言不发。
“不否认就是承认了!嘿嘿……唉!我的武功实在差劲,居然几招就被你擒住了!”安静轩脸上的得意之色很快便被失败带来的失望所淹没。
看着安静轩脸上的那种有些落寞的神情,我禁不住出言安慰:“你的武功已经很不错了,绝对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只是太缺乏实战经验了,打起来反应不及,不能发挥出全部实力。我说的实战,就是真刀真枪的打,不是让你和别人练习拆招,你贵为一国之君,谁敢真格的跟你动手,如果这样子下去,你这个大好青年就废掉了。打仗也一样,纸上谈兵永远也成不了气候,真正的名将都是在铁与血中磨练出来的!”
安静轩被我的一席话带入了深思中,许久后才向我点头致谢,“谢谢将军了,我会努力的!”
“仅仅口头上做些致谢就可以了吗?为了感谢我对你的指导,你怎么样也得把我们两国的合约给签了吧!”安静轩在我手上,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昨天没谈妥的合约也搞定,毕竟我们要把这次和谈搞定天佑帝才会考虑把公主嫁给我。
“我们宏泰所能承受的最高赔款就是五十万两白银和五十万匹绢,至于割地方面,茂林以南的八个州全部给云国,此外我们答应最多保留二十七万常备军,并在昆江以北不设任何防线。这如果你们还嫌不够,那我也没办法满足你们,要么你们直接杀了我,要么我自行退位。”在说完这些话后,安静轩便不看我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安静轩开的这些价码不是我们云国此次谈判的底线吗?他是怎么知道的?多半是从那个潜伏在云国的奸细安颖维那里听来的。我本来想趁着劫持了安静轩的机会,狠狠从宏泰敲些东西来讨好天佑帝,但安静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谈崩了大家可能一起死,我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用求助的眼神向洪天顺望去,六名使节中数他在天佑帝面前最吃得开了。
洪天顺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沉吟片刻后才答道:“吾皇仁爱,定不忍加重宏泰封国臣民的负担,我想陛下会接受的。宏泰王,那我们就签合约吧!只是,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大云此次谈判的底线,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安静轩笑而不答,洪天顺自讨没趣便闭嘴了。那吕公公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书,递给了洪天顺。洪天顺和其他人又仔细看了几遍,便将这份合约给签署了。看着这份合约终于签署了,我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我离美丽的国珺公主又近了一步,下面就是安全返回云国了。
不对,还有一件事,“殿下,我曾经看到行乐宫里面种着不少瘦月菊,你能不能送我些这种花的种子?”在我文新隐居的家里,曾经是种着不少这种很稀罕的花的,只是我嫌占地方,把她们全给拔了,而云君似乎就很喜欢这种话,上次见云君的时候,李鸿儒就从了她一包瘦月菊的种子,当时云君高兴坏了,李鸿儒送得,我当然也送得。
“真没想到啊!绑架的强盗也会对肉票这样客气啊!吕公公,派人去给田将军弄一些来吧。只是我没想到,田将军居然也有赏花的嗜好啊!”安静轩说这话的语气十分难听,前半句显然是因为自己被劫持而不满,后半句则尽带嘲弄,嘲弄我是个不懂风雅的粗鄙之人。
因为上面的话是对吕公公说的,所以安静轩背对着我,但他说完以后却没有转过身子的意思。站在安静轩身后的我发现他的腮帮子仍在微动,而吕公公全神贯注的紧紧盯着安静轩的嘴唇,顿时感到不妙,立即把安静轩拽了回来。我这一下实在太快,安静轩有些反应不及,可以看到他的嘴唇仍然在动,我马上明白了,他刚才在用唇语向吕公公传达指示。唇语虽然易错,但吕公公是安静轩的贴身太监,显然能够读懂安静轩的唇语。
我马上从安静轩身上拿了一块手帕蒙在他的口前——再让你说唇语,但安静轩却冲我笑了笑,显然他想要传达的东西已经传达完了。
我们几个使节都怕夜长梦多,决定立即启程回云国,看管安静轩这张护身符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毕竟只有我这种级数的高手才能阻止秦无忧或者吕公公抢回安静轩。
在走出行乐宫的时候,一包瘦月菊的种子送到了我的手上,同时昨日被雷雳手下活捉的云国护卫们也都被放了回来,而不幸身死的人们也已经火化掉了,骨灰将会带回云国安葬。赵师叔的骨灰是程振嘉带过来的,摸着那冰凉的陶瓷骨灰罐,想起平日赵师叔对我的教诲和关照,尤其是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不忘提醒我雷雳左臂有伤的事,我禁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大哭了一场。仅仅是一天的功夫,赵师叔去了,杀死他的雷雳也死了。
程振嘉看到了我,马上就发现我的武功又提升了一个级别,惊叹道:“乖乖!田大哥竟然已经成了上品顶级高手了,难道雷雳真是被你气死的吗?”
“被我气死的?”这句话把我听的一头雾水。
“昨天您不是要和雷雳决斗吗?我听雷雳的手下说,你们到了一个封闭的院子里面动手。那个院子被宏泰人成为阎罗殿,除了雷雳进去的人都必死无疑。但这次的结果却不同,田大哥毫发无伤的走了出来,但雷雳却被田大哥伤了左肩,这些都是看管我们的雷雳属下说的,刚才宏泰侍卫亲军把我们救了出来,他们说雷雳已经死了,有人猜测心高气傲的雷雳因为输不起活活气死了!”
“对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昨天你们的决斗我也知道,听说你把国师的小腹给刺穿了,很多人都看到国师满身是血的被人从那院子里面被抬出来,国师撑到今天这才不治身亡的?”一个在行乐宫门口站岗的宏泰御前侍卫好奇的问道,他的语气十分崇敬,显然是认为我打败了雷雳。
这是哪跟哪啊?怎么会出现这种谣言呢?程振嘉所说的和实情还沾点儿边,但那御前侍卫的话就只能当故事听了。
我刚想争辩什么,安静轩用内功聚音传线对我说道:“田慕君被雷雳所杀,什么也不是;但雷雳败在了田慕君手上,这可是件轰动武林的大新闻。普通人,尤其是那些妇孺们,更喜欢年轻有为的青年英雄,将军是满符合要求的。再说,昨日决斗,雷雳的确是被将军刺伤了左肩,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这更使人们觉得雷雳失败了。三人成虎,在流传的过程中,又有些所谓的‘亲眼目睹之人’添油加醋,于是越传越玄乎,说不准再过段时间故事就成了田将军秒杀雷雳了。事情传成了这样,我可是很想看到的,刚才我用唇语和吕公公说话,就是让他尽量传颂一下田将军的勇武。首先,田将军如此神勇,能够劫持到宏泰王也不足为奇,我也少丢些面子;其次,雷雳之死的真相也少了很多人去探究,毕竟雷雳是有功于宏泰,就这么被杀实在说不过去;再次……”
“雷败在了我的手上,与他齐名的雾、雪、霜肯定好奇田慕君是个怎样的人物,说不准就来找我比试比试。对能打赢雷雳的人,他们自然不会有所保留,几招就可能把我打死或打残。”在安静轩说到“再过段时间故事就成了田将军秒杀雷雳”,我就想到了这一点,我师父与世无争,一般不会来找我麻烦的(来了我也不怕),但雾和雪那两个武痴会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
“田将军果然聪明啊!不过,即使你再怎么去澄清,一个人的嘴还是说不过一群人的嘴,尤其是怀着特殊目的而说的一群人。”
安静轩的最后一句话虽然很有道理,但我却装作没听见。
云国使团成员都是劫后余生,本来应该都很高兴的,但被我这么一哭,整个使团的气氛就变得压抑起来,大家都在缅怀不幸身死的朋友和同僚。直到离开的临阳的第三天,使团中才再次出现了久违的笑声。我虽然也从赵师叔之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但怎么也笑不出来,总是在担心,安静轩最后用唇语向吕公公吩咐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呢?安静轩自己说是让吕公公宣扬我的神勇,来减轻他被擒的耻辱、掩盖雷雳之死的真相,这个虽然能讲的通,但我还是觉得这后面隐藏着什么东西。
这次谈判的底牌被宏泰知道了,以致最后不能向宏泰要更高的价码,洪天顺十分恼火,专门单独和我详谈了一番,想找办法把那个奸细给挖出来。我把赵师叔查到的和自己从雷雳口中套来的情报都告诉洪天顺了。
洪天顺想了想便对我说道:“如此说来,有两个办法能查到这个奸细了,第一便是询问陛下,因为陛下曾经亲自单独咨询过那个奸细关于进攻茂林的问题。但是陛下为了笼络人心,经常推心置腹的找我们臣子单独谈话,陛下还要日理万机,恐怕很难记住五六年前究竟是找的谁谈话,这个方法恐怕很难实现。第二就是从灵龟剑手上入手,这把名剑很多人都见过,可以调动禁卫对年龄与安颖维相仿的大臣的府邸进行秘密搜查,如果搜到了这把剑也就找到了安颖维这个奸细了!到了云国,我们可能直接回天全,慕君你可能要在朱雀镇盘桓数日,这事就由我向陛下汇报吧,同时为赵侍卫的孙儿要些封赏。父亲和祖父先后都为国捐躯了,也真苦了这个孩子了!”
我感动的一塌糊涂,许久才说道:“有劳洪大人了!”
吕公公一直和我们同行,有限制的照顾着安静轩的生活,毕竟我忌惮他的武功,不敢让他太过接近安静轩,以免被他夺回安静轩。在我们使团周围的是秦无忧带领的人数多达两千的宏泰侍卫亲军,“保护”着使团一行人。安静轩有吕公公这个大保姆,像个娇生惯养的孩子般事情特别多,要着要那的,甚至要找几个女子“恩宠”一番,竟把史书上用来掩饰帝王被劫持窘境的“北狩”当成了真的北狩。这把一直提防着吕公公的我累的半死,一次甚至连着三天都没敢合眼,安静轩一见我有合眼的迹象就开始闹事,一会儿这疼一会儿那疼,最后快气炸了的我扬言要在他嘴里塞臭袜子,这才震慑住了安静轩。偶尔无事我们也会心平气和的聊天,聊得大多是些宏泰皇室的龌龊事,我总想试着往安颖维身上引,但机警的安静轩总是绕开了,不过我却知道了吕公公的身世。吕公公出身于宏泰一贫民家庭,否则也不会十二岁就净身进宫了,进宫后吕公公服侍当时还是太子的安颖玉。安颖玉与吕公公年龄相仿,很快就成了好朋友,私下里将安氏绝学都传给了吕公公,吕公公学起武功来十分快,居然不比安颖玉逊色多少,通过安颖玉吕公公也结识了雷雳,安吕二人都受过雷雳的指点,都在三十岁出头时达到了上品高手的修为。我原先对宦官的印象十分不好,总觉得他们是些因为身体残疾而导致心理变态的家伙,但吕公公这人还是很厚道,虽然身受两代国君的宠信,却没有以权谋私,只是尽自己的本分去照顾安静轩,就像一个尽忠的老仆人,在主人去世后全心全意照顾少主人。吕公公和安颖玉关系密切,肯定知道些安颖玉暴卒的秘密,但追问起来他竟然死活不开口,只是反复强调这事与雷雳无关,即使安静轩问也没有用。
经过近一个月的快马加鞭,我们终于来到了云国和宏泰国的停火线上。一路上走得很是顺利,吕公公和秦无忧一点儿事都没有闹,这都让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安静轩那天用唇语向吕公公下达的究竟是什么命令?难道并不是对付我的?只是我多心了吗?但愿如此。这次去宏泰出使,经历的事实在太多了,现在只有碰到成建制的云军,我才能有安全感。
所谓的停火线实际上并不存在,只是两国限定的一块区域,双方军队都不能越过此区域。虽然大部队不能通过,但小股斥候却从不间断的进行着侦查,以防敌方使诈搞突然袭击。云军驻守在停火线附近的正是周金戈的济州军,这可是我最初带出来的军队,离停火线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我便派出程振嘉先行,去通知周金戈前来接应。程振嘉出发半天后,就领着大股云军前来接应了。
这支队伍的人数将近有三千人,完全不用惧怕尾随而来的一千宏泰侍卫亲军(另外一千人因为避嫌早早就停下来了)。当看到绣着“云”字,“田”字,还有“周”字的大旗后,我们全都高兴的欢呼起来,这下子终于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