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黑衣汉子胡吃海喝的粗鲁样子,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被他这凶恶的吃相破灭。杨六郎从来不吃油腻的东西,杨六郎吃起东西来非常文雅好看。这个人,典型一个饿死鬼投胎,土匪转世,面对着好酒好菜,果然痛痛快快答应了我提出的一系列要求。
吃到痛快时,他一边用袖子抹嘴巴上滴下的黄油,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只要天天可以吃上这样的美味,就是让我装孙子我都乐意!”
我扭身离去,不想再继续观察下去。
天际已经泛着鱼肚白,一夜未眠,此时已感十分困倦,把那个假杨景交给吕蒙正后,我就乘马车返回琼林苑。
刚刚回房间躺下,就有人来报,八王赵德芳来了。
心中暗恨,闭着眼倦倦地说:“就说我身体不适,不想见客。”
赵德芳听了这声传话默然一呆,心想自己与青儿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客人与主人的关系了吗?皇上说,三日后,芷青将随耶律休哥前往辽国。这也是无可奈何的结局。其实撇开两国敌对不谈,耶律休哥确实是个不世人才,仪表堂堂,雄才伟略,年纪轻轻就成为萧太后治理国家安定社稷的左膀右臂,芷青嫁给这样的人,也不算埋没。只是那耶律休哥会好好待芷青吗?
越过琼林苑的大门刚要返回南清宫,不想就撞上走马而来的耶律休哥。
“八王千岁早!”
“耶律大王早!”
两个人非常有礼节地互相拱了拱手,却堵在琼林苑门前各不相让,像两只掐架的鸟儿一样互相啄了起来。
“翌祥公主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
“小王今日就是专程来探望翌祥公主的,毕竟三日后我们就要起程返回大辽,我可不想见她有什么不适。”
“耶律大王果真是关心翌祥?”
“那当然,翌祥公主即将成为本王的王妃,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她呢?你说是不是,八王爷?哈哈哈哈!”耶律休哥一想到即将抱得美人归,不由得意万分。
“既然耶律大王口口声声关心公主,怎么不知道翌祥公主根本就不愿到大辽和亲?”
“是公主不愿还是王爷不愿?”耶律休哥野性的眼睛充满挑衅地看向赵德芳,“八王爷除了可以弄断翌祥公主的琴弦,难道还想破坏宋辽和亲?”
“这个。”赵德芳到底是没遇到过这种脸皮厚且咄咄逼人的对手,此时被揭了短处,心下恼怒,脸上勃然变色,一甩袖子径直离去。
两个人在琼林苑前的一场争斗,早就有人通报给我。我听了不觉一乐,心想,也就是耶律休哥这样的人才会这么说话不打弯,直来直去。赵德芳这人差就差在从来没有勇气把内心想法及意愿表露出来,反倒要遮遮掩掩,自认为是为对方好,殊不知,这种缺乏勇气的心机往往是害人害己。
耶律休哥敢做敢为的性格,我倒是非常欣赏,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跟随耶律休哥到辽国去,也许更多的是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摆布。
我梳洗完毕,穿上一件水蓝色的裙衫,外面罩一袭冰蚕丝制成的外衣,挽了一条同色系的丝带在臂间,让程前大开中门,客客气气地将耶律休哥迎进琼林苑。
面对小桥流水,假山绿荫,雕梁画栋,耶律休哥不禁啧啧赞叹,“怪不得翌祥公主长得这般貌美如花,原来是因为居住在这神仙府第。”
“北院大王说笑了,这般小天小地,那里比得上大漠孤烟辽阔草原。”我谦虚地笑了笑,且尽地主之宜。不管怎么说,耶律休哥找来番僧治好了我的眼疾,似乎还传了对学武之人视作比命还贵的内力给我,怎样都是与我有恩。
“哦,公主对草原有所了解?”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耶律休哥怔怔出神地看着我,良久方才叹息了一声:“公主此语简直就是对草原最恰当的描摹。”
我淡淡一笑,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转头看向开满了荷花的池塘。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边。一夜微雨,荷叶上水珠滚动,荷花盈盈俏丽,中原的美景草原又怎么能比?
“公主对小王几次鲁莽行事心有芥蒂?”耶律休哥看向荷花,幽幽问道。“其实我之所以在盟书上添加和亲一条,实是不忍见公主年华虚度,孤独一生。”
“我这不堪处境难道不是拜大王所赐?”
“这个?”耶律休哥知我是指他逼得杨六郎堕崖身亡之事,略略有些迟疑地说:“公主这样指责未免有失公允,战场上本就是你死我活,若是本王学艺不精,那堕崖之人可能就是我耶律休哥,此时,恐怕也轮不到我来惊扰公主清幽了。”
“我的事情我做主,我想嫁谁就嫁谁,想孤苦一生就孤苦一生,想来也不用劳动耶律大王来操这份闲心吧?”
“呵呵,好一个有性格的翌祥公主,佩服,佩服。不过和亲的提议既然已经面呈大宋皇帝,我也不好出尔反尔。这样如何,小王闻听公主熟读兵书,对行兵布阵很有研究,小王就与公主下一场别样的棋局,以真人为子,各布奇阵,若公主胜了,本王就绝口不提和亲之事,若本王胜了,公主可是要心甘情愿随本王到大辽做南院王妃。”
我正想如何拖住耶律休哥,让他延迟返回辽国的时间,以便可以让假杨景以假乱真,没想到他自己竟然提出这样好的建议,简直就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