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珠殿一楼作为众女眷栖息之地,二楼则是皇后嫔妃们观赏休息之所。作为皇室公主,我也有幸在二楼显眼的地方被安排了座位。
与李皇后、潘贵妃等娘娘们见礼之后,我刚在座椅上坐定,抬头就撞上一双熟悉的眼睛,竟然是赵德芳。他就坐在对面延福殿与我对等的位置上,中间是皇上赵光义,另一面坐的竟然就是那个辽国北院大王耶律休哥。我真是想不明白这些人,明明前不久还是打得你死我活的不世仇敌,这回竟然可以坐在同一席上谈笑风生。
耶律休哥见到八王盯着对面神色异常,尖锐的眼风迅即扫了过来,看到我,咧嘴笑了笑,有些得意洋洋。
众人三呼万岁纳身叩拜后,王承恩宣布比赛开始。
第一项比的竟然是当场做诗词,凡参赛者限时一炷香内作一首应景之诗词,头二十名者将进入第二场比试。这很有些类似二十一世纪搞得那些选秀,其实人家这古人才真的是选秀呢,秀外慧中吗,不但要人长得好看,还要有好的文才。
王承恩亲自把几张宣纸送到蕊珠殿二楼上来,有几个公主郡主也笑嘻嘻地要过纸张参加比赛。见王承恩过来,我把那纸一挡,表示不愿参加。王承恩就拿眼瞅了瞅李皇后。李皇后笑着转过身来说:“翌祥公主才貌双绝,为什么不让哀家与众位姐妹见识见识呢?难道不屑于参加潘贵妃策划的这次比赛么?”
“这个,娘娘懿旨芷青岂敢不从。”李皇后果然手段高明,竟然想让我与潘贵妃结怨。潘淑蓉倒是好风度,温文尔雅地对我点头笑了笑。
我祥装平静地接过宣纸后,心内已经开始翻江倒海。我哪里会写什么诗词啊?这不是害我吗?秋菊已经为我研墨,写什么呢?有了,且借用《红楼梦》中黛玉的一首“世外仙源”来应付了事。
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
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
寥寥数笔,龙飞凤舞。
没想到,这剽窃来的一首诗竟然让我应付过关,顺利进入第二轮比试。
第二场比的是乐器,各位参赛佳丽可任选一种乐器,曲目自定。八王已经打发太监送过来一架凤尾古琴,我有些怨恨地瞪着手中的这张琴,努力深呼吸,平心静气,不让情绪流泻出来。
埙,笙,鼓,管,馨,钟,祝,瑟,名媛们纷纷各出奇招,竟然就是没有人用最常见也最为流行的琴。
我抬头望向八王的时候,赵德芳向这边尴尬地笑了笑,表情有些怪异。
我丝毫不曾怀疑这架看起来质量一流的古琴会有什么古怪,默默望了他一眼后,缓身坐于琴凳之前,用玉镯束住衣袖,轻展十指,就在这二楼之上用凤尾琴弹奏起《十面埋伏》。
其实这《十面埋伏》本是一首著名的琵琶古曲。
我把它用古琴来演奏,使乐曲更显得雄浑大气壮丽辉煌。这首曲子描写的是一次大战的全过程,两军决斗时,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劈易声;俄而无声,久之,有怨而难明为楚歌声;凄而壮者为项王悲歌慷慨之声;陷大泽有追骑声;至乌江有项王自刎声;余骑蹂践争项王声,使闻者始而奋,既而悲,终而涕泪之无从也。
我正演奏到激烈之处,琴弦猛然间断裂三根,所幸还余有四根,看着这四根不知何时也会断去的琴弦,锥心刺骨之痛自心底翻腾而起,琴声中不自觉就流露出项王自刎时的凄凉与绝望。
赵德芳,你怎可这样对我,怎可将一架动过手脚的琴特意派人送来给我用?
凄切之音随着手指轻颤,余音袅袅,经久不散。我的泪大滴大滴地落在琴弦之上。身边花枝招展的妃嫔们已经有人被这悲音牵扯出内心的隐痛,竟然呜咽出声。
名媛们演奏的大都是舒缓一类的乐曲,没有人会想到我会弹出这么一首描写战争残酷激烈的《十面埋伏》,也没有人从琴音中发觉,我最后只用剩下的四根琴弦来完成了整首乐曲。
台下鸦雀无声,楼上众人也似为之窒息,约有半盏茶的功夫,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琴弦忽然断裂时,不远处的耶律休哥已经看进眼里,原本心下为那演奏中的女子感到惋惜,不妨美人竟然就用那余下的四根弦完成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全部乐章,心中对她的不动声色不禁大感钦佩,豁然站起身来,带头大声鼓掌叫好:
“翌祥公主果真是女中豪杰,竟然可以弹奏出这样悸动魂魄的曲子来。”
“第二轮才艺比试,翌祥公主博得头筹!”王承恩的嗓音尖锐地响起。
八王赵德芳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眼神显得抑郁而担忧。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秋菊说:“将琴还给八千岁,就说我柴芷青非常感谢他赠琴之恩。”
王承恩已经宣布第三轮比试开始,这第三轮比的是棋艺。
我心中难过,刚想退出比赛,一直微笑的潘贵妃不知何时移身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问:“翌祥公主担心了吗?”
看她巧笑倩兮略带讥讽的神色,显然是以为我对自己信心不足。
若这时退出,未免就被她认为我是知难而退了。
无论如何,今天我都要撑到底,我不会让任何人看我的笑话,我也不会对任何人示弱。
看那棋盘,竟是几块竖起的磁屏,碗大黑白铁盘为子,每位入闱的名媛只需走自己眼前的一盘玉石制成的轻巧棋子,就有专人搬动那些看起来吸力相当牢固且颇有分量的棋子,放在磁屏上十九行棋路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上之相应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