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回忆起创办电视台的头几年,悲欢苦乐就一齐涌上何玉芬的心头。但她记得最牢的,还是那个集体的团结合作以及同志间的支持帮助。她忘不了延安时期的播音员、电视台主要创始人田蔚的言传身教,忘不了与她一同播音的“拍档”陈昌尤;更忘不了幕后众多的编导记者以及各工种技术人员。如果说,当初在千千万万电视观众面前,她较好地代表了广东电视台的形象,那么很重要的原因在于:她背后倚着坚强的后盾,她脚下有着坚实的依托。她那颗曾经受伤的心,在集体的暖流中受到了抚慰;她为事业付出的代价,在观众的好评中得到了回报。
何玉芬习惯了不分假日、周末,八小时内外,只要有工作,她就坚守岗位。她学会了把自己的不快与忧愁埋藏在心底,面对观众,她永远带着真诚与欢乐。1961年的大年三十,何玉芬照例在台里参加除夕晚会的彩排。下午,老保姆打来电话,语不成句地告诉她:不好了,两岁多的女儿丢失了。何玉芬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泪水也止不住流下来。可晚上就要直播,她不能离开。台领导当即派人去找孩子,并请求全市各派出所帮助查找。何玉芬抹干眼泪化好妆,按时走进了演播厅。那一个除夕之夜,电视机前的观众都没有发觉,这位年青母亲心中的焦虑和担忧。只有同事们知道,当晚会播到一半,从某派出所传来孩子找到了的消息时,背着观众何玉芬唰地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1966年,文革的风暴席卷中国大陆,许多事变得不可理喻。何玉芬的丈夫被揪出来天天挨批斗,何玉芬也受到一些冲击,但她顶着压力天天回台上班。有一天黄昏她回到家里,两个女儿哭着告诉她,爸爸被戴红袖章的人绑走了。不知是些什么人,也不知去向何方。熬过了不安的一夜,终于有个神秘的电话通知何玉芬,当晚七点在南方剧院前某路灯柱下,把她丈夫的棉被及日用品送去。何玉芬带上九岁的大女儿,叫了一辆三轮车去指定地点“接头”。路上她告诉女儿:“万一妈妈被抓走了,你就赶快跑,告诉解放军叔叔……”那一夜她娘俩平安地回了家,先生却足足被绑架了一个多月。
经过两年干校生活的磨练,何玉芬回台后当上了文艺节目编导。她的文化素养,她的敬业精神,她的话剧功底,她的播音生涯,使她很快胜任了新的工作。即使这样,她仍然一丝不苟,从节目的策划、分镜头剧本的准备、演员的确定到录制过程的每一个环节,她都周密安排,逐一落实。后来她担任了文艺部领导,也保持着这种工作作风。
1981年,何玉芬参与策划和负责监制的春节文艺晚会《欢天喜地迎玉兔》,获中央电视台全国春节文艺节目展播一等奖。就在她上京领奖之前,相濡以沫近30年的丈夫却住进了医院。待她回广州时,一个无情的事实摆在了面前:丈夫得的是胃癌,已到晚期。丈夫命运多舛,长期抑郁,又不幸身患绝症。何玉芬强忍悲哀,用她始终如一的爱,伴着先生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何玉芬是不幸的,她少年离别慈母,新婚没有蜜月,中年又痛失伴侣。人生路上一波三折,谁都难以承受这样的风霜雨雪;何玉芬又是幸运的。她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批话剧演员,又是广东省第一位电视播音员。数十年奋斗不已,事业有成,并一直得到组织的关心,同行的支持。她和丈夫患难见真情,相伴30年这爱有多重的份量,又有谁能计算出它的价值!喜怒哀乐,荣辱悲欢,人生的多种滋味,都在何玉芬的心头……
近几年,何玉芬离开了领导岗位,但身为主任编辑,她一直担负文艺部部分审片工作。她还以广东电视艺术家协会秘书长的身份,每年组织召开两次研讨会,汇编一本论文集。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何玉芬的命运都与广东电枧事业的发展相连。今天,她的兄弟姐妹大多在香港和海外,有的是大企业家,有的是著名科学家。如果何玉芬当年不回广州读书,她的人生也许完全是另一种景象。但是何玉芬说:“回首青春年华,我无愧;总结几十年的得与失,我满足;矢志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我无悔。一个人的经历太顺了,也可能太单调。从这个意义上说,坎坷的际遇是一笔财富。”
于是,在广东电视台的长跑队伍中,有何玉芬充满朝气的身影;在人生路上,留下了何玉芬始终向前的足迹。
13.一半清醒一半醉——记广东电视台记者蔡照波
认识你不久,就觉得你属于潇洒才子那一类:喜欢风花雪月,山光水色。你讲话也文绉绉地带几分散文味,带几分潮汕音。心下奇怪你怎么会到广东电视台当了记者,身材如此“苗条”却跟人家彪形大汉一样扛20多斤重的摄像机东奔西走?再往后便又发现你的爽快和洒脱,笑起来声音朗朗,如江河泛起欢乐之波;喝起酒来痛快淋漓,不在乎多而在乎那种一半清醒一半醉的境界。你毫不掩饰自己的精干,说自己瘦得没有负担没有累赘青春焕发精力充沛。这倒不是吹牛,三十好几的汉子,经过“文革”下过乡,79年从老家潮州考进中山大学中文系,83年分到电视台。一晃过了十年,那副模样似乎没有大变。人生的喜怒哀乐和曲折沧桑都融进了你编摄的250多集专题片之中,融进了你不变的业余爱好——篆刻与写作之中。
采访你的那天中午你也喝了一瓶啤酒,气色很好话语滔滔。你说你钟情酒完全是近年来的事。大约是因为阅历在增加,人也在成熟。你以为品尝人生和品尝酒是相通的,不可想象一个搞艺术的人生活中怎么可能根本没有酒。我例行公事地问你有什么作品获奖,你就又认真又随便地说:“奖也得了一些,没什么值得骄傲。从90年起连着三年都有我参与导演的节目在全国评比中获奖,还有两篇电视方面的学术论文参加全国性学术研讨会。”你实实在在地告诉我,不想得奖是假的,但眼里只有这个奖那个奖也没什么劲。人间自有公论嘛,还是让观众说话为好。于是我拍手赞成,我们就谈别的,把这事放在了一边。
你进电视台后参加的第一个栏目是《学讲普通话》。教万千电视观众学咱们国家的通用语言,可你自己那口潮州普通话却保留至今。这当然不是你学不会,实在是乡音难改,况且你很快就去了《观众之友》、《珠江夜谭》、《事事关心》等栏目,并喜欢上了这类反映社会问题,直面人生的专题。1984年,你针对某些单位的知识分子和人才受到不公平待遇的现象作了分析报道,在社会上引起了较大的反响,这个节目也获得了当年的广东省好新闻奖。节目中提到的一位学有专长,单位却不让调动的三班倒工人,如今已出了好几本专著,成为某高校年富力强的副教授。而另一单位在三年多里300多位知识分子不让流动又没活干,每天一杯清茶几张报纸的情况见诸荧屏后,得到了从中央到地方有关领导的重视,妥善解决了问题。你也因此跟其中一些人交上了朋友,至今仍保持着联系。
不久前,你成了《周末齐齐乐》栏目的头儿之一。这个节目安排在岭南台星期六晚的黄金时间,大多是现场直播。这对你来说是个新的尝试。它集知识性、娱乐性和群众参与性于一体,比较贴近生活和大众。节目策划、演员和观众的组织,还有直播现场各工种的指挥、配合,都有一定的难度。经过你和你的同事们半年的努力,《周末齐齐乐》已经为许多电视观众所熟悉。据收视调查,该栏目的收视率一直排在岭南台各栏目中较前的位置。
你说你喜欢电视事业,因为这是一门综合的艺术。你钟爱的散文、篆刻甚至酒,都能与电视相通。你还说你喜欢当电视记者,因为这个职业需要社会责任感、各方面的修养和较高的素质。你那些或瞬间引发或长久积累的人生感悟,都滋润着你的电视节目。你对社会对未来的那些带有理想主义的思考和憧憬,也给你为文为艺带来一些灵感、顿悟。虽然有时会难以避免地给你的生活带来几分欠缺和苦涩,但你认了,你说毕竟值得。
你说自古以来风流名士岂有不善饮者!我笑言这未免武断,你便也笑,自称是一家之见,并非不刊之论。其实你酒量不大,也并不因酒误班。工作时尤其认真、投入。不过工作之余,周末假日约几位好友小酌,借得一点意态,进入一种境界罢了。有一回酒后文兴大发,你一气写了六篇散文诗,写完后掷笔大睡,醒后抄了就寄,结果全发表了。你因工于篆刻加入了广东书法家协会,时有作品见报。行家观之,可觉出带有酒香的神韵。最近你的部分作品已结集出版,前广东书法家协会主席秦咢生老先生曾抱病为《蔡照波的篆刻》题签,还说:“照波的篆刻在我省青年中是一流的。”秦老虽已作古,教诲却时时铭记在你心里。
你曾在一篇散文中慨叹:“人生大艺术,艺术小人生。”这话有道理,也正合了你一半清醒一半醉的意念——做人做事清醒,从文从艺微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