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什么?!”俞欣欣和章灵琪异口同声地大叫起来。
“小点声啦!”吴苗捂着耳朵瞪了她们俩一眼,“听我慢慢说嘛。”
“快说快说!”章灵琪恨不得马上知道所有事情。
吴苗叹了口气,“小勋跟叶宇桢的关系很好,叶宇桢去年入校之后就理所当然地加入街舞社,而且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个一年级的社长。不过,我说过他人有点怪,跟其他社员关系都不太好,小勋虽然不是我们学校的,但是经常过来找他,有时候也跟他一起练舞。”
“叶宇桢虽然脾气怪,但是那时候还算守规矩的学生,偶尔会逃课不来上学,不过至少社团活动他是非常积极的。他很喜欢跟人拼舞,只要有人找他尬舞他从来不会不答应。他舞跳得确实很棒,但是因为他那个古怪的脾气,也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尬舞其实也是要跟他分个胜负。”
“这跟街舞社解散有什么关系?”听了半天还没到正题,章灵琪忍不住催促道。
“就是尬舞出了事啊!”吴苗指了指照片,“因为尬舞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小勋死了,听说当年事情闹得很大,要不是有人把媒体都摆平了,事情一旦曝光,凌飞学园的声誉会受到很大影响。所以学校才不得不解散了街舞社啊。”
“怎么会这样?”章灵琪追问道。
“而且,这个是意外而已,谁都不想的,就算要罚,罚当时那些人就好了,干吗要解散整个街舞社呢?”俞欣欣也想不通。
“哎……你们不知道!”吴苗压低了声音,“想一想啊……出了人命耶!当时消息封锁得很严格,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街舞社突然被解散,叶宇桢也被降级。大家都很惊讶,也有很多人不服跟学校抗议的,后来才慢慢打听到一点儿端倪。据说是因为有人找叶宇桢尬舞,然后出了意外,小勋死了,但具体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学生会会长说因为叶宇桢是街舞社的社长,出现这种事证明街舞社根本不应该存在,所以最终废社。”
“哇,凭什么啊?学生会会长了不起啊?他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整个街舞社的命运?”章灵琪非常不服气。
吴苗摆出一个“你才知道啊”的表情,“我们学生会会长是林氏家族的大少爷,当年就是靠林氏家族的势力才能摆平媒体没有曝光,学校当然要听他的了。”
“原来是这样……”俞欣欣叹了口气,“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叶宇桢才留级的?”
吴苗点点头,“我姐姐说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叶宇桢,因为真的是个意外,但是毕竟是因他而起的,所以他才会被罚留级啦。”
俞欣欣赞同地点点头,“我想叶宇桢自己也很难过吧,自己的朋友也死了,他一定很伤心。哎……阿琪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章灵琪确实一直都没说话,俞欣欣和吴苗都诧异地看着他,章灵琪忽地砰了拍了一下桌子,一跃而起。
“什么学生会长嘛!竟然把责任都推给街舞社,太不公平了,我要找他去!”
“啊?喂——”俞欣欣一把没拉住,章灵琪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留下俞欣欣和吴苗面面相觑。
“你朋友……章灵琪……好有魄力……”半天,吴苗才憋出几个字。
俞欣欣按了按太阳穴,“射手座的特点……没办法……”
章灵琪来到学校办公大楼,看着那间挂着“学生会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她门都没敲就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
“是你?!”
当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孩子抬起头来时,他和章灵琪都愣了一下。
“林钺?你就是学生会会长?!”章灵琪瞪着林钺。
林钺皱了皱眉,“章灵琪,请先关好门。并且下次找我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先敲门。”
砰的一声踹上办公室大门,章灵琪毫不客气地冲到办公桌前,啪的一拍桌子,大声对林钺吼道:“你为什么要坚持解散街舞社?”
林钺脸上的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裂缝,他看了看章灵琪说道,“第一,废社是整个学生会同事和校方共同做出的决定;第二,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我做事的原因;第三,请你说话的时候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章灵琪气得快要发飙了,林钺却对她浅浅笑了笑,“还有,章灵琪,你这么随便进别人的办公室对人大喊大叫,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
“你!”章灵琪一伸手直指林钺的鼻子,“你为什么要把所有责任都推给街舞社?那明明就是意外好不好?谁也不想发生!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你们女生的八卦系统还真发达……”林钺冷冷地看着章灵琪,浅褐色的瞳孔宛如上好的猫眼石,光华流转,但却透着明显的嘲讽和寒意,“这才开学第一天,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了才来找你!”章灵琪毫不畏惧地盯着林钺,“你不能因为为了维护学校名誉,就把怒火发泄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不相干的人?谁是不相干的人?”林钺双手支在办公桌上,唇边挂着一抹冷冷的笑容,“你又知道多少?只凭听来的八卦就以为真理站在你那边了?不管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总之,当年街舞社的被废,完全是咎由自取,我没什么好对你解释的。”
“我不管!”章灵琪不退反进,“虽然我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为什么是你坚持要废社?我不相信你就是为了什么见鬼的影响学校的声誉,再说你不是很有办法吗?既然都可以不让事情曝光,那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声誉的问题啊!”
林锋看着章灵琪,目光渐渐失去了温度,但眼眸的最深处却开始翻涌起阴暗。
“章灵琪同学,请记住,我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对你的疑问做出回答。现在请你马上离开我的办公室。”
“你这根本是仗势欺人!”章灵琪大声说道,“街舞社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林钺垂下眼睛,似乎已经不想再多看章灵琪一眼,“我不管你说什么,总而言之,我已经说过,解散街舞社是学生会全体以及校方共同做出的决定。至于你,章灵琪……”他修长的手指敲打着紫檀木的办公桌桌面,发出哒哒的轻响,“我再说一遍,我以后不想再听到你来跟我说街舞社如何如何,凌飞学园不会再有街舞社的存在,你可以走了。”
章灵琪现在明白为什么在练舞房外面碰到林钺时,他一听到街舞社和叶宇桢的名字反应就这么大了,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对方可是学生会的会长,章灵琪才不过来到凌飞一天而已,想要跟他斗还真是自不量力。不过……章灵琪咬了咬牙,她才不会就这么认输!
“林钺,别以为你是学生会会长就了不起。”她盯着林钺,“我一定会重建街舞社给你看!”
林钺头都不抬,嗤笑了一声,“痴人说梦。”
“不相信的话你等着瞧好了!”章灵琪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林钺意外地叫住了她。
“干吗?”警惕地回头,章灵琪看着林钺,“你没有这么快改变主意吧?”
林钺笑了笑,“章灵琪,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在你之前,也有很多人想要重建街舞社,不过他们都失败了。”
“我不是他们!”章灵琪扬着头,她今天戴了彩色的隐形眼镜,墨蓝色的瞳孔仿佛最顶级的蓝宝石一样发出璀璨绚丽的光芒,她挺起了胸膛,小巧的鼻子耸了耸,不屑地看着林钺,“我;是;我!”
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章灵琪伸出手,朝林钺比了一个代表成功的手势,她脸上洋溢着骄傲和自信,柳叶一样美丽的眉毛高高挑起,如同樱桃果冻般滑嫩红润的双唇勾起一个坚定的微笑,“我一定能重建街舞社!”
“那就走着瞧吧……”林钺看着章灵琪走出办公室,重重甩上门,冷冷地笑着,喃喃自语。
讨厌的林钺!章灵琪一边咬牙切齿,一边走回教室。
咦?怎么门口围了那么多人啊?
章灵琪惊讶地发现一年D班门口挤满了人群,还都一个个踮起脚朝教室里边张望,好像里边有什么珍稀动物一样,而且还在不停地议论纷纷。
“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天啊,那么高的围墙他居然一下子就翻进来了,简直比猴子还敏捷。”
“干吗有大门不走翻墙啊?”
“谁知道他!要不然训导主任怎么会像追贼一样一路追过来。”
“开始我也以为是小偷进了学校呢!”
“难怪主任生气,凌飞的学生居然跟小偷一样,主任快变成喷火暴龙啦!”
“你不如说是哥斯拉……”
章灵琪费了不少力气才从这些嚼舌根的人中间挤了进去,还没进教室的门,她已经听到了一声怒吼,“给我站好!”
随着这声怒吼,被吼的对象映入了章灵琪的眼帘。
啊咧?怎么又是他?!
站在教室后面,面对训导主任冲天怒火的,正是章灵琪几次碰到的那个男生。
他今天换了一件浅黄色的T恤,胸口有一个黑色的呲牙咧嘴微笑的骷髅头图案,外面套了件草绿色的短夹克,从袖子到前胸后背少说也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口袋。他下身穿了条水洗布的七分裤,一条金色的腰链从左到右斜斜地垂了下来,末端还挂着几个沉甸甸的铜牌吊饰。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被一根蓝色发带全数拦在额头上,他半侧着身子,脖子上有白色的耳机线一直延伸到裤子口袋里,脸上的伤痕还没有完全褪去,眉骨那里贴了条创可贴,让他俊美的容貌多了一分滑稽感。薄薄的双唇紧闭着,垂下的如羽毛样的长睫掩住了他那双黑得如同乌木一样的眼睛,也掩住了他所有情绪。
“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训导主任是个大胖子,大概是因为太生气,肚子一鼓一鼓,很像青蛙。一边伸手扶着鼻子上快要滑下来的眼镜,他一边气呼呼地数落着,“不穿校服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翻墙进学校?!为什么不走大门?说啊?”
训的人声嘶力竭,被训的人却毫无反应,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垂在腰侧,不时在裤子上蹭一下,似乎百无聊赖。
“我在问你,为什么要翻墙!为什么?!”看训导主任的架势,大有把这让他头疼的小子一口吞掉的感觉。
男生又沉默了半天,终于开了金口。
“我高兴。”
这是章灵琪第一次听到男生的声音,原来他的嗓子也不错,声音磁性十足,只是太过清冷,仿佛是沙漠上刮过的风,带着懒洋洋不屑一切的散漫和颓废,而且说出来的答案足以让人气歪鼻子。
训导主任的鼻子虽然没有歪,但是额头的青筋已经在乱跳了。
“什么?!你高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已经留级一年了,照这个样子下去你还想不想毕业?课不来上,作业也不做,考试永远是最后一名!你你你……你简直不知悔改不思进取,太让人失望了!”
男生微微撇了撇嘴,却并没有说话,大约是站累了,他换了个姿势,两手都插进了裤袋里,头歪向另一侧,身体向后斜靠在墙壁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给我站好了!”训导主任大吼着,可惜男生根本不理会。
“你你你……”训导主任气得声音都发抖了,“你是不是又在外边打架闹事了?”
男生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微微皱起眉,“不是。”
说谎!章灵琪差点上去指着他的鼻子对他吼!明明昨天才看到他在巷子里被人打的,而且你脸上的伤也骗不了人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男生的目光朝章灵琪的方向扫了过来。
她和他的目光相对,男生似乎有一瞬间的惊讶。
拙劣的谎话自然也说服不了训导主任,他指着男生脸上的伤问道,“那这些伤是哪儿来的?”
“与你无关……”似乎终于听够了唠叨,男生站直了身体,“想怎么处分都好,别再烦我了。”
“你……”训导主任几乎当场背过气去,他对眼前这个学生真是伤透了脑筋。如此不近人情的孩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今天我一定要好好跟你谈一下!别再想这么容易过关!”训导主任几乎在咆哮了,“现在马上跟我去训导处!立刻!”
男生似乎有点无奈,双唇微微撇了下,露出一个“随你便”的神情,便朝教室外边走去。
他与章灵琪擦肩而过。
章灵琪一直盯着他,可她无法在他脸上找到除了麻木以外的任何表情,批评也好呵斥也好,他大概都已经习以为常。
似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动心了。
章灵琪想,心如死灰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章灵琪真的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凌飞的学生,而且居然还跟自己同班!世界上的事情果然很奇妙,想不到自己能跟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碰上,更想不到他居然还是自己的同学!
章灵琪在心里感慨着,不过想到跟这么一个家伙同班,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吧……
训导主任带走男生之后,班主任周老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看着讲台下面因为刚才的一幕而不断窃窃私语的学生,干咳了两声。
“那个……大家不要被影响,马上上课了。”
章灵琪赶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把笔记和教科书拿了出来。
她刚刚翻开教科书,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背后轻轻踢她的凳子。
小欣欣?
坐在她后面的是俞欣欣,章灵琪有些奇怪——俞欣欣是标准的好学生,上课听讲一向专心致志,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一回头,就看到俞欣欣递来的一张小纸条。
哇……小欣欣居然上课传纸条?!章灵琪瞪大了眼睛,眼镜差点惊讶得掉下来。她抬头瞄了瞄正在板书的周老师,急忙低下头打开了纸条。
俞欣欣显然激动非常,平时一贯方方正正的字竟然潦草得几乎人不出来——
“阿琪,刚才那个人就是叶宇桢!我终于见到他了!”
刚才那个人?章灵琪瞠目结舌。
叶宇桢……舞皇子?!就是刚才那家伙?!
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俞欣欣,俞欣欣兴奋得脸色发红,用力地朝着章灵琪点了点头。
天啊!
章灵琪几乎想跳起来大叫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了。
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舞皇子?!
章灵琪开始怀疑太阳可以从西边升起来而且还会变成三角形!
虽然已经从大家的口中听说了叶宇桢的“古怪”,可章灵琪还是无法把一个热爱街舞舞技高超的人跟那个颓废冷漠,不理世事的冰冷少年联系在一起。
而且,居然是他!
啊啊啊啊,如果早一点知道他就是舞皇子,章灵琪怎么可能放过跟他比一比的机会!
可是就算知道了,就凭叶宇桢现在那个麻木消沉的样子,恐怕就是说破嘴,章灵琪也不可能有跟他尬舞的机会吧?
而且,章灵琪本来打算找到叶宇桢之后,请他和自己一起努力,重建街舞社。她想就算他脾气再怪,但只要他还对街舞有兴趣,就能够说服他。可是……可是没想到叶宇桢居然是这个样子的!现在的他,可能根本就对街舞没有兴趣了吧?章灵琪想起上次在中韩街舞比赛场见到叶宇桢,那时他只不过是一个打扫会场的清洁工!谁能想到他竟然是身怀绝技的舞皇子啊!
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是不是因为那场导致徐勋意外身亡的意外?是不是因为随后街舞社的被废?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到底对街舞还有没有兴趣?
无数个问题塞在章灵琪的脑子里,叶宇桢果然是个超级炸弹,只要一出场就一定弄得鸡犬不宁。
章灵琪一直在想见到叶宇桢会是什么样子,她想自己会很开心,会很高兴,会很兴奋,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失望。
让俞欣欣念念不忘,让章灵琪充满期待的舞皇子,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街舞最重要的就是热情,没有热情的人无法成为好的舞者,叶宇桢真的是那个“舞皇子”的话,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好像了无生趣懒懒散散?!
章灵琪甚至开始怀疑那些众口一词说叶宇桢跳舞多么厉害的人太夸张了,但是,至少俞欣欣是不会骗人的。
章灵琪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俞欣欣又踢了踢她的椅子递过来一张纸条——
“他是不是很帅?”
章灵琪黑线,抓起笔刷拉刷拉写了两行字递了回去:
“帅个头啊!太让我意外了,我真没想到他就是你说的舞皇子。”
纸条很快又传了回来。
“呵呵,你不要对他有成见。”
章灵琪哼了一声,继续写。
“你倒是一直维护他,对他真好啊!”
这次等待的时间久了一点,章灵琪再次接过纸条时吓了一跳,因为俞欣欣写了满满半张纸。
“他以前就不太喜欢理人啦,不过为什么他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我也不太清楚,可是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想可能很多人都误会他了吧……他虽然叛逆了一点可是绝对不是坏孩子啊。也许他只是不想为自己辩护,所以弄得越来越多的人以为他本来就喜欢惹是生非,其实我想他也一定有苦衷的啦。”
章灵琪想起昨天晚上喝的醉醺醺被人围殴的叶宇桢,她觉得事情一定不会像俞欣欣想的那么简单,但也许,俞欣欣说的也有道理,叶宇桢或许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
啊,管那么多干吗!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
下课铃一响,章灵琪就夺门而出,直奔训导处。
可惜她扑了一个空,叶宇桢早就不知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