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夜色,看着那隐隐约约的大军旗帜,项羽心中除了一些感慨之外,并没有什么担忧和畏惧的。
早就知道刘邦要联合韩信一同出兵,对于项羽来说,这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畏惧和担忧的。
对于明知道这早晚要面对的一战,反而是这一战迟迟不来,让项羽更加的惆怅。
只要这一战过了,打赢了,那么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应该就可以有一些时间去安稳的巩固后方实力。
目光中,汉军似乎也没有要隐藏的意思,一个个火把接连成了火龙,将汉军大体的行动都照耀的一清二楚。
“项王——”守在城中得知消息的钟离昧跟季布匆匆奔了过来。
项羽收回目光看了二人一眼,沉声吩咐道:“趁夜派人出去探查一番,看看汉王这次来了多少人。”
“末将已经安排人出去了。”季布瞬间回了一句。
项羽手下的这些将军可没有一个怯战的。相反,在面对必须要打的时候,他们反而一个个激情四射,甘愿去冲锋陷阵。
钟离昧的脸上流露着淡淡的笑,浑身都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自信:“这都一个多月了,经过休整,将士们士气大涨,不瞒项王,末将就等着汉军来了杀他个落花流水,回来找项王您邀功呢。”
“莫要着急,外面的汉军至少也是十万数。还能,少了你的军功不成?”说话间,项羽笑着抽出了钟离昧腰间的跨剑,只一眼,又送了回去:“把剑都擦亮了,到了出战的时候,就由你去打先锋。”
“到那时,末将定不负项王的重任。”
不善言辞的季布只是在一旁听着,待两人说完,这才缓缓开口:“末将已经吩咐了城中将士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将士们也都……”
项羽挥手制止了季布继续下去,迈开腿道:“我们下去再说。”
忻城之外,方圆三十里内基本看不见什么山坡土丘,这种地形并不是如今汉军所想要的地形。
一般而言,平原战要么是双方势均力敌,彼此谁都不服气,谁也都不曾畏惧。这种情况下,双方会在平原上拉开阵型对战。
可面对作战能力明显强过自己的楚军。这一战的平原地形就对汉军很不利。
可是即便如此,汉军依旧明目张胆的在忻城楚军可见的范围内安营扎寨。
“如此明目张胆,如果不是汉军刻意挑衅。那这其中就必然有诈。”
通过斥候兵大致传回来的消息,汉军的营地距离忻城不足十五里,可以说是在楚军的眼皮子底下。
“可是汉王他,有胆量挑衅我们吗?要不然,末将率领一万将士摸黑探探路?”钟离昧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看向了项羽。
也就在同一时间,季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汉王做事总是没有章法,况且还有一个韩信。此时出城偷袭,会不会正中汉军的埋伏?”
转身看着项羽,季布接着道:“上次龙将军在齐地跟韩信交战的战报末将仔细的看了看,这韩信用兵虚虚实实,大多是暗中使计。
此战我城中防守器械准备充足,末将以为还是不要盲目出击的好。等汉军进攻,即便他们不进攻,大军在此逗留下去,也是士气低落,到时候我们再出战。说不定可以擒获汉王跟韩信。”
从当今的局势看,为了稳妥起见项羽一开始做的是守城的打算。因为无论如何,守城都是最保险的一种战略。
即便是韩信,在面对攻城战,他也不见得有什么快速破城的办法。
可是眼下汉军的所作所为,这是他汉王刘邦膨胀了?还是说韩信很有自信?
项羽静静的想了一会,最终自然是想不出太多。猜测一个人如何想,特别是一帮子将军如何想的,那应该是比跟一只狗交流还要费劲的多。
如今的项羽并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因为一个不小心,战局都可能会直接拉回到垓下的时候。
在不能有一定稳定后方的情况下,项羽不想去冒险。即便是后方稳定想要拼一把,那至少也应该有六成的胜算吧?
眼下汉军具体有多少人马不明,仅仅凭借大体的一句‘不下十万’,这还不能让项羽认为这场对战有六成的胜算。
毕竟他的记忆里,韩信跟刘邦会军,再加上一个彭越,大军有号称七十万之众。
在自己只有五万大军的情况下,项羽还是决定再等等。
反正有了上次的粮草补充,眼下城中的粮草还可以维持近半年的时间,自己守在城里的日子,总比汉军住在行军帐里的日子舒服。
不明敌情的情况下,那就以不变应万变。
况且,楚军一向是那种有仇必报的性格,当场就报!
章邯杀了项梁,项羽大军一到就来个背水一战,甚至在那期间项羽还杀了意见不合的宋义。
刘邦偷袭彭城,住进去没多久就被项羽杀了回来。
如果以韩信的智谋,今夜这么明目张胆,是不是摆明了挑衅,然后真如季布猜的一样,暗中布兵,等着你项羽不能容忍,趁夜偷袭?
无论怎样想,即便是刘邦,也不会傻到这么明目张胆的扎营之后,连最基本的防守意识都没有。
总之,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即便让钟离昧带军出城偷袭,也不见得就能摸清汉军的具体情况,反之还有极大可能被汉军算计。
想到这,项羽看着二人淡淡说道:“既然意见不一,那就等等,看看汉王究竟是想做些什么。今夜传令所有值岗的兵卫,都擦亮了眼睛,莫要让汉军有人趁夜混入城中。”
钟离昧犹豫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再开口坚持什么。
军中,最忌讳的就是将军不能齐心。
应声诺后,钟离昧跟季布也就退了下去。
虽然已经入春,可是深夜里依旧很是寒冷。
因为项庄已经带人去了九江。所以城中防守的主将也就钟离昧跟季布,二人商议之后由季布守夜,钟离昧前去休息。
深夜里,汉军营地里的火光已经渐渐的熄灭,原本的密布如同群星的火光火把,如今只剩下了稀稀落落的几堆篝火,
季布一身整齐的甲胄站在北面的城楼上观望,看有一时见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收回了目光。
“今夜汉军还是很可能偷袭的,都打起点精神。”看着周围一圈明里暗里值岗的兵卫,季布朗声叮嘱道:“若是有身体不适者,随时换人替补,不可有疏忽。”
等到声音消失在黑夜里,季布这才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与季布相对的南面城墙上,一个兵卫盯着下方的黑夜看了许久。
恍惚之间,他揉了揉眼睛,待双手拿开的时候,面色忽然变得凝重,只见他睁开嘴正要呼喊,迎面而来四五支箭矢的其中一支,不偏不倚,从他的喉咙穿过。
剩余的箭矢或是落地或是射在了城墙上,发出叮叮咚的几声轻响。
“敌袭——”
与之相邻的兵卫第一时间呼喊了出来,与此同时本能的蹲下身子,想要躲避在城垛的后方。
只可惜,一切都有些晚了,铺天盖地的箭矢如雨一般射来,射中了兵卫尚未躲避的胸膛。
那四周,都是箭矢破空而发出的声响。分散城墙不同位置的楚军或侥幸逃过一劫,没有被汉军突然的袭击射中。但大多还是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中箭身亡。
随着城中敌袭的声音传开,尚在北面城墙巡视的季布整个身子一僵。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轻敌了。汉军在北门十几里之外的位置安营扎寨,季布防守的重心放在了北门,却是怎么都没有料到,汉军会绕后袭击南门。
城中号角跟擂鼓声响起,季布在短暂的意外之后,快速下城指挥大军往南城门奔袭。
与此同时,驻守在南门处为数不多的兵卒已经举着盾牌登上城墙开始防卫并组织反击。
从潜行至此的汉军露头开始,不过短短的片刻,双方相互射出的箭矢,就彻底的弥漫了忻城南门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