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虽然周围的温度降了不少,特别是在这山间的城邑。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种降温反而带来一阵的清凉。
就比如,眼下还在劈柴的张莽。
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头顶,正中天。
微风吹去额头上的一层汗水,张莽正要抬头喘口气的时候,却见苍白的月光映射出一道人影在自己的脚边。
钟离昧不紧不慢的背负着手走来,看了看张莽周边堆积了一圈的木柴,阴阳怪气的道:“这些好像只有一半的量吧?”
张莽听到这声音都感觉头大。可碍于身份,也不敢反驳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顿住脚步的钟离昧,张莽弯腰忙活了起来。
“本将还以为你已经做完了。这中间是不是偷懒了?”见他不说话,钟离昧又刻意的撇了撇嘴,那出口的声音更加严厉了。
“没,没有。”张莽轻声回了一句,话语幽怨的跟他这身板一点都不配了:“属下从将军交代了开始就一直在这里劈柴了,就连饭也只吃了中午的一顿。”
听到这,钟离昧蹲下身子竖起一节木墩坐了上去。嘴角还露出了一丝坏笑:“行吧,反正你偷没偷懒本将也看不见。不过态度还是不错的,项王的本意也是为了让你懂得军中的规矩。只要到时候你懂规矩就好。”
张莽闻言反倒是兴奋的放下斧头转身,“那就是将军您还满意的意思了?属下绝对没有骗您啊,真的只吃了一顿。其余的时间一直在这里劈柴了。到现在肚子还咕咕叫呢!”
恰在此时,项羽向后伸展着两只手臂,好像后世做体操一般的走来,“你们二人不准备一下去休息,在这里嘀咕什么呢?”
钟离昧不过刚刚起身,正准备行礼,却被张莽抢前头:“昧……昧将军说要小的将那边的木头都劈完才可以完成今日的考验,所以不敢去睡。”
“昧将军?”项羽狐疑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看了一遍,随后盯着张莽道:“你这说什么呢?这位,钟离昧,钟离将军。实在记不住称呼声将军也就是了。你这一句昧将军,叫的本王都不明白了。”
“对,对,是钟离将军。小的这记性不好,让项王见笑了。”张莽赶忙拱手赔礼。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都不好意思去看钟离昧了。
钟离昧倒是不怎么在意称呼,可此时的神色也有点不自然的样子。
项羽抬眼看向不远处那几堆木头,又看了看王莽周围一圈劈好了的。
军中后勤的用量项羽也是见过的,一个人每日能够劈多少柴也不只是看爆发时的力气大小。
就眼下的程度,项羽一眼可以看出是钟离昧在搞鬼了。
几个呼吸过后,项羽便玩趣的打量了起了钟离昧,“是你交代他这么做的?”
咧嘴干笑了一下,钟离昧这才拱手回道:“是末将的意思。项王将这位壮士交给末将,末将自然要负责才是。”
听到这话,项羽当即笑了出来。
这一笑让钟离昧心中有些慌了。心中有鬼,说话的底气也就不足了:“这任务是重了点,不过也是想让他尽快跟上大军整体的进度。也是想让他早点适应了大军中的制度,好早点征战沙场建立功勋。”
张莽该是觉得项羽这是来查验来了,觉得是对他不满意。
懵懂的眨了两下眼睛,张莽信誓旦旦的转对项羽:“是小的辜负了项王跟将军的一番好意。这位……!钟离将军。方才钟离将军还怀疑小的偷懒,可小的真没有,真的没有啊!”
“小的可以对天起誓。”这说着,手都举起来了。
看到这,项羽就更加的无奈了,说不出该笑还是该哭。也难怪前些天遇见的时候这家伙敢当着大军的面嚷嚷。
在项羽想着的时候,那边的张莽已经嘀咕着说了些什么。只是项羽没有注意听。
回过神来,项羽先是满含深意的瞅了眼钟离昧。这才伸手在张莽的肩膀上拍了下,“行了,虽然这劈柴的任务没有完成,不过你最近对军中规矩了解的倒是不少。先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就要回彭城了。”
“诺。多谢项王。”
看着那笑的跟考了好成绩,收到心爱礼物的孩子一样的张莽。项羽心中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感觉。
半个时辰之后,项羽跟钟离昧行走在城外的山崖边上,听着山下树林中各种虫鸟的鸣叫。
好一阵的沉默之后,项羽才放慢脚步,道:“这两日有什么发现?或者说,有什么感触?”
钟离昧连连摇头:“您说他是听了齐国丞相蒯通的话,以为打赢了您才可以加入我军做个将军。怀疑他是蒯通有意安排来的。”
“可他这样,末将觉得应该是他跟蒯通有过一面之缘。见了大军他都不躲,遇见那蒯通自然也不会躲。说不准起了冲突,蒯通拿他没有办法,杀不掉又留不住。就想了这么个馊主意。真要是蒯通的人,也没有必要跟您明说才是。”
脚下的碎石被迈开的步伐踢开。小石块卡在一株草的枝干处,清风吹过摇曳了小草,碎石滚落下了山崖。
那一声磕碰的轻响之后,钟离昧歪头想着,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要说感触,这人可能头脑有些问题。做事比较死,说什么就是什么。说话也不知道一点门道,有什么说什么。不过让他做事的时候倒是踏实,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不用担心他偷懒。”
“因为踏实,所以你就欺负他了?”项羽冷不丁的接了一句。
钟离昧整个人愣了一下。这说着发现跟感触呢!怎么就被扯到了欺负上了?
看到钟离昧的反应,项羽倒是很满意的笑了出来。
“项王,不是末将欺负他!若不来点过分的,谁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啊。虽然这人看起来老实。”
“哈哈。”
“你说的也对。不过自己心里也要清楚,别明知道自己安排的多了,还怪人家做不完。可别真给逼急了。”
钟离昧顿时有些急了:“这个没有,末将过去就是想告诉他让他休息的。谁知道他那脑子怎么想的,一直觉得末将在怪罪他。”
等钟离昧一番话说完,这才发现项羽的注意力似乎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猛地摇头,散去脑海中的一些胡思乱想之后,钟离昧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刚才想了一下,这么一员壮士,真要是愿意投奔齐王,那蒯通估计早就当做主力将军了。这种细作摸底的勾当,不会是这种人做才对。不过最近还是多注意一下。”在一块岩石上站定,项羽这才思索着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
此时,函谷关内的一处驻地中。
行辕中,吕雉陪着刘邦静坐。面前的清茗凉了又换,换了又凉,不见二人喝,也不闻二人开口说话。
呼啸的夜风吹打着行辕的帷帐,通往驻地营门的笔直通道上,一骑孤零零的迎风而来。
斥候下了战马,回到行辕中禀报。
一番交流之后,行辕中传出了重重的敲击声,紧接着是吕雉有些沉重的声音:“你先下去吧!”
刘邦面前的几案上一片狼藉,从他手中铜尊内飞溅出来的温水撒的到处都是,流动着滴落在了他那华贵的金边黑袍上。
听了吕雉的话,一直弯着腰的斥候也赶忙应过一声退出。
“没有抵挡就全军投降。纪信这次是怎么带的大军!真的让本王失望!”
这些时日刘邦一直以来都算是平静,话都比以往少了很多。
吕雉的心里自然清楚刘邦那是在心中忍耐着。此时听了敖仓兵卒没有抵抗的消息,心中的情绪按耐不住罢了。
任由滴落的水珠在衣袍上晕开,在腿部留下一片清凉。
刘邦也不起身,只是重重的喘息着。
“依臣妾之见,汉王可以再问问陈平。此人并非等闲,只是一直以来汉王都对其不够信任。所以一直以来,这陈平都不怎么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