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预料的,小门后面并不是多可怕的场景,血淋淋的人头或者被砍碎的尸体都没有。这小门后面其实是个大柜子,里头排满了一个一个的瓷坛子,坛子口封死了,应该是放酒的。整个柜子里都刷满了褐色的酱,流出来了,渗出门缝,看着才有些像是血。
展昭伸手摸了摸,还有些粘糊糊的,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一挑眉,给白玉堂闻。
白玉堂凑过去嗅了嗅,闻到一股酒糟味没有任何的血腥味,也确定不是血液。正研究是什么呢,没提防,展昭用手指头将那粘粘的酱蹭在了白玉堂的鼻子上。
“呼呼。”小四子和箫良都笑起来,白玉堂无奈伸手摸鼻子,展昭走过去帮他擦,挨得挺近……白玉堂看展昭,展昭也看他。
小四子仰脸看着两人,这两人偶尔看一眼彼此那眼神,根本就和爹爹九九一模一样么!竟然还遮遮掩掩不说喜欢,气人!
正在这厢气氛暧昧,就听到隔间里,传来了“啪嗒”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地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下子回过神来,最近总是走神不知道怎么了,赶紧循声走入了后头的房里……
厚厚的门帘子后面是另一间屋,刚进门就闻到酒气熏天。展昭和白玉堂一皱眉,又往里走了走,见一张破床,床底下伸出一条人腿来。两人低头一看,只见满地的酒坛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打着呼噜,睡得老沉。
展昭和白玉堂都叹了口气,摇头,这估计就是老油头了……好好一个仵作,怎么折腾成这样子。
“喂,老油头?”展昭推推他。
老头翻了个身,没醒。
小良子过去,帮着推,“老爷爷,醒醒。”
“不用叫,看样子已经醉死了。”白玉堂和展昭也无奈,见老头那么大年纪了,索性去找了个推车的来,将老头搬上车,盖上条毯子,直接从铺子里推到了衙门里头。
回去的时候,小四子没要展昭抱,要白玉堂抱了,边和展昭说话,这样展昭就不得不和白玉堂并肩走。
而且小四子一下路都在给展昭介绍姑娘,白玉堂则是说不上话来,也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箫良就听得心惊胆战的,小四子怎么就认识那么多姑娘呢?
到了衙门里头,公孙和赵普验完了尸,正出来歇会儿喝口茶,见两人回来了赶紧招手——有重大发现!
展昭命人将老头送到客房让他睡下,准备醒酒汤,等他醒了给喝。边就和白玉堂一起,随着公孙、赵普去了仵作房。
公孙先带着众人,到了钱大有的尸体旁边,“钱大有苦胆破了。”
“被吓死的?”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问。
“嗯……其他内脏也裂开了,好几个根骨头都断了。”公孙说着,让众人看,“还有啊,他身上很多擦伤划伤,衣服也钩破了,另外看他的手指。”
展昭和白玉堂看钱大有的手指,就见指甲缝里头都是泥。
展昭用一根竹签挑了挑钱大有的衣服, “他是摔死的?从高处掉下来?或者从山坡滚下来?”
要造成内脏破裂,骨头断裂……那只能从高空坠下了。若说被高手用内力震碎了内脏,又不是这效果。
众人都回想了一下,同时觉得不对劲——在那附近并没有山,都是平地和路,虽然远处有山林,但那也是很远的地方!总不可能滚下山了还在平地滚出半里地?地上也没痕迹啊!也就是说,钱大有并不是死在那儿的,而是死后被人抛尸在那里。
“死后抛尸么?”展昭问。
公孙摇了摇头,“确切地说,可能是这个样子,钱大有从山上摔了下来,还没死,然后自己爬,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那地方,最后被人杀死,扯下头带走……就这么个过程。”
“那他死的地方应该不远,附近的林地有高山么?”赵普问。
“没有!”众人一起摇头。
“或者只是个陡坡也有可能,滚得太久了,撞到了树干什么的,会导致内脏破裂和断骨头。”公孙又看了看钱大有的尸体,似乎是在迟疑着什么。
“怎么了?”展昭发现公孙不对,就问,“还有什么问题么?”
“嗯……”公孙苦笑,“我想到了另外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众人一起问他。
“他的内脏器官破裂很严重,感觉……真是像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的,比如说峭壁什么的。说实话,这种伤自己跑动的可能性不大了。”公孙说着。
“可是附近并没有峭壁。”众人都摇头。
“会不会有,但是我们看不见?”展昭突然灵光一闪,公孙一拍手,“嗯,这也是我想到的第一种情况!”
众人都一皱眉,有一座山在哪儿但是众人看不见?!意思是——隐山!
“书呆,你说这钱大有从隐山上摔下来死的?”赵普觉得挺逗。
“嗯,所以我自己也觉得不靠谱,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公孙说者,用竹签指了指钱大有的膝盖,“都磨破了。”
“表示有人追他,他逃跑的时候摔得很惨。”白玉堂说,“也很害怕慌乱。”
“再看这里。“公孙将钱大有的尸体反过来,让众人看。
“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抓痕?”众人都看不明白了。
“啊,九九,好像老鹰抓兔兔的伤痕。”小四子突然开口……赵普想起来,前阵子带小四子去打猎,猎鹰抓兔子的时候把他心疼坏了,救下来的小兔子背上都有抓痕,这么一说……果真!
“我们昨天看到的人不是回飞么?”公孙问。
众人都觉得越来越不靠谱。
赵普笑了,“书呆,你认为,那人像一只巨大的鹰一样追钱大有,然后……”
“抓住他,飞起来。”白玉堂指着死者肩膀上的几个血洞,说,“就和老鹰抓住猎物一样。随后钱大有挣扎,落下去摔死了,再被揪下头颅,带走。”
众人同时想象了一下那画面……真的是最能合理解释尸体情况的死法了。
随后的时间,大家都天马行空地想了起来,比如说钱大有大半夜的出门,上了一座山,没想到是隐山,被一只半人半鸟的怪物袭击,逃跑时被抓住飞离隐山,在半空中钱大有挣扎……最后落下。摔死后,被哪只怪物砍下人头,提着带走。
想罢众人皆摇头——怪力乱神,子虚乌有!
“还有没有别的发现?”展昭问公孙。
“有一个!”公孙说着,将死者的胳膊撩起来,就见在小臂的内侧,有一条伤痕。
“怎么会伤在这里?”
“是结拜或者发誓的时候会留下的。”白玉堂撩开胳膊给众人看,就见在他的小臂内侧也有一条这样的旧伤,颜色很淡,“我们五兄弟当年结拜的时候留下的刀疤,划在这个位置,到死痕迹都不会退去。”
众人了然——钱大有应该还有几个结拜兄弟吧。
“可是刚刚询问钱大有家人的时候,没人提起。”
“这伤痕至少二十年了。”公孙指指白玉堂的伤,“白兄这道伤十几年了,钱大有的伤痕颜色更浅。”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莫名想到二十年前灭门案,钱大有他们一夜暴富,又有结拜兄弟,会不会彼此间有些联系?
光是钱大有的一具尸体,就已经查出疑点重重,要查明死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查出来,钱大有为什么大晚上跑去荒山野林?
“再就是那些女孩儿的尸体。”公孙又带展昭他们去看被撕了脸的女死尸,因为场面血腥,所以小四子和箫良被打发走了。
出了仵作房,小四子拉着箫良到一旁说,“小良子。”
箫良正闹不明白呢,“槿儿,你干嘛给展大哥介绍姑娘认识?白大哥要不高兴了。”
小四子眯起眼睛,“不高兴就对了啊,这叫刺激疗法!”
“刺……刺激?”
“爹爹和哪个姑娘多说几句话,九九脸色就会难看,九九和哪个姑娘多说几句话,爹爹就会不开心。”
“嗯!”箫良认真点头,“因为嫉妒么。”
“对啊。”小四子笑眯眯道,“白白自从说了有心上人之后,喵喵就一直不自在,而我刚刚说给喵喵介绍姑娘时,白白好凶喏!”
“那是啊。”箫良小声警告,“给他们捣乱可不行啊,小心挨屁股,我还以为你就是试探一下他们呢,还有计划呀?”
“才不是破坏!”小四子看看左右,凑过去,跟箫良咬耳根子,“计划是有的……”
箫良听后点了点头,“嗯!可行!槿儿这法子不错。”
于是,两个小家伙暗中商议,准备放弃原来的撮合方法,改用现在的刺激法,让两人速速开窍!
房中众人专注研究案情,可不知道小孩儿们在外头密谋着什么。
那些姑娘们的尸体,公孙也都检查好了,“吃人脸什么的,完全是因为受了传说的误导,还有人危言耸听,这几个姑娘的脸,是被刀子割下来的。”
“刀……”展昭凑过去细看,“可这刀子好像很顿,坑坑洼洼的,感觉才像是咬的。”
“的确是!”公孙指着伤口,“我在伤口上找到了很多细小的碎石粉末。”
“碎石粉末?”白玉堂一愣,“刀是石头做的?所以很顿。”
“而且还是用凿子凿出来的那种石刀,连磨都没磨过!”公孙拿过一张图,上面画着石刀的大致形状。
“这年头谁还会用石刀?”赵普皱眉,想起了以前行军征战的时候遇到的一些蛮荒部族,倒是的确有用石刀的,而且……说到那个部族,赵普还真想起了些事情。
“我小时候见过这样的人……”赵普一句自言自语,让展昭他们吃了一惊,“见过哪些人?”
“就是拿着石头刀、长相古怪、身材高大健硕、还有将自己抹成白色的人。”赵普看了看众人,“不过他们身背后没有翅膀,只是背着猎鹰。”
“背着猎鹰?”白玉堂不解,“猎鹰不是蹲在肩头或者胳膊上的么?”
“嗯。”赵普摇摇头,“那个部族很奇怪,他们背一个背囊,里头站着猎鹰,所以猎鹰起飞那会儿,跟人长出翅膀在飞一模一样!”
“这个有意思!”展昭点头,“昨晚你们看到的那个……可能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北边来的,你小时候见过的那种蛮荒部落的人。”
在场几人都是不信邪的主,打从一开始,他们也没打算去相信这些命案都是妖魔鬼怪干的。如今线索一出来,更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当年许家的灭门案子可能是个源头,我们可以从那里查起!”展昭提议。
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这时候,有个衙役来禀报,说老油头醒了,一听在衙门里就哭爹喊娘地要回去。
展昭等赶紧站起来,准备去会会那老油头。
刚出了房门,展昭就被小四子拉到了一旁。
“小四子。”展昭很无奈,他知道小四子是想要撮合他的白玉堂,但是……有些事情始终不能勉强,现在案子最重要,就将他抱起来说,“你乖,别再折腾我们了,等案子破了,再跟你玩成不成?”
“不是喵喵,我告诉你个秘密!”说着,他趴到展昭耳朵边悄悄说了起来,展昭听后一愣,“真的?”
小四子认真点头。
正巧这时候白玉堂从房里出来,看到展昭惊讶地看着自己,就问,“怎么了?”
展昭赶紧摇摇头,忍笑抱着小四子走了。
白玉堂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
身后公孙和赵普跟了出来,赵普叹气。
公孙拉着他往外走,问,“怎么了?”
“这两人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我看着都着急。”赵普无奈摇头。
“好事多磨么!”公孙捶他一把,“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流氓一把,雷厉风行?!”
……
白玉堂抱着胳膊在后面有些暴躁,心里似乎一帮小猫爪子轻轻挠,和那猫似的,不痛不痒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