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到了大婚的日子。
晚上,昱儿自里帐慢慢踱步出来,不知不觉,炎夏已过,深秋将至,打开的窗,透进的风,也带着丝丝凉意。
豆蔻是最怕热的人,每到炎夏,必将备着冰镇酸梅汤,扇着扇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小小的身体,占据了整张床。
宫里的这些纱幔,也全是赖了她的想法,她将自己比作公主,她觉得公主该是这样。
他掀开了淡紫色的丝绸链子,上面还有她亲手挂上去的同心结。
外面刮着风,不知明早,又有多少落叶残花。外面守夜太监小高跑进来,“皇上,有什么吩咐?”
他只是看着前方,幽幽道,“你说,当皇帝,是为了什么?”
小高脸上一暗,这个问题,他可答不上来。
他说,“这……这……造福苍生,抚慰百姓……”
昱儿转过头,说,“造福了苍生,却了却了自己,呵呵……呵呵……”
他转回头去,想起她站在那里,大声对他说,“我就是要拯救你!!!”
只有她知道,他活的并不快乐。
*
第二天,便是大婚,早起,豆蔻盘腿坐在箱子上,抓着手里的挂花,说,“这个要戴在头上吗?哎呦这也太难看了。”
她笑嘻嘻的,看着风光霞帔,就在面前,晚秋看着,无奈的摇了摇头,退出去,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她赶紧低头,“皇上……”
他摆手,走进去,屋里的人,已经呼啦啦的走出去。
豆蔻抬起头来,她穿着红色的大衣服,坐在红彤彤的箱子细软上,看起来好像个福娃娃一样。
她对他笑,说,“皇帝哥哥怎么来了。”
他瘦了很多,她想,他总是不会照顾自己,他眼中还有血丝,定是又熬夜了吧。
她捏着手,若是平时,她定要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对他撒娇,不许,不许再这样亏待自己了。
然而现在,她只能对他笑,笑着说,“皇帝哥哥,你看你,再熬夜下去,你就要变成肉干了,哎,下面那些大臣也真是,天天喊着万岁,你这样,还怎么万岁。”
他背着手,鳖着眉,看着她。
她又呵呵的笑了声,“还有啊,每天吃那么少,你当你是铁人呢是不是?以后可没人再看着你吃东西了,你可要保重自己,我可不想有一天在外面听到,你竟然死了瓦。”
若是外人说这样的话,真是杀头的大不敬之罪。
他咬了咬唇,看着她,“你当真要出嫁了,豆蔻,这一次,你再也没有机会反悔,你可明白?”
她点头,“反悔的是你吧,哎呦,可是皇帝哥哥,你再也不能反悔了,这一次……我真的走了,再也不会烦你了……”
他在背后的手,慢慢的握紧了。
她终究离开,离他而去……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一日,但是,如今,想到往后,身边再也没有这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他……他为何觉得这世上的许多东西变了?
时间快到了。她该梳妆。
他最后转头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她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咬住了唇,她真想好好的看看他,此生,她恐怕再难回来,可是,她竟然在慢慢忘记他的样子……
晚秋进来时,她已然俯身在那里哭泣。
晚秋赶紧走过去,心疼自己的女儿,这……这到底造的什么孽啊……
她扶起了豆蔻,豆蔻却突然推开了她,向外奔去。
她以为豆蔻是去追皇上,却不想,她在外面吐了起来。
晚秋赶紧过去,“哎呦,这是怎么了……豆蔻,怎么了……”
豆蔻抬起头来,笑了起来,“没事,娘,我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
纵是晚秋如何的粗心,也已经想到。
她拉着女儿的手,“豆蔻……你莫不是……莫不是……”她的手颤抖着,不敢相信。
豆蔻默默的点了点头,她不愿对自己的娘亲撒谎。
晚秋愣怔,后退了几步。
“豆蔻……怎么会……这样……那你如何要嫁给段家?你怀了……”
豆蔻捂住了母亲的嘴,小声的说,“他们怎会容我嫁给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又怎能娶我?我又怎能让自己的孩子,此生与人一同分享父亲?娘,相信我,我只是长大了,想的多了!”
晚秋握着她的手,心里越来越难过,这终究还是孽缘啊……是他们不对,早早的,只当看笑话,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
*
凤冠霞帔以着身上,通天锣鼓响彻,她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轿子,轿子将在京城绕了一圈,然后,在外,与段灵会和,直接向大理南去,作为公主出嫁,群臣在城门叩拜,她最后一次下轿,在盖头下,看着众人,这洛阳城泥土的味道,这熟悉的巷子的味道,这洛阳的太阳,炙烤着身上的感觉,这喧嚣的街道,从此,她再也不能见到。
她压抑着心里的难过,对众人说,“好了,我终于走了,你们放心了吧。”
她决然转身,还好,她肚子里,还带着她的希望……
轿子终于缓缓离开,晚秋在城门上看着,看着风沙渐渐隐没了那通红的队伍,她泪流满面,怎么也不能舍得。
这时,身后站了一个人,慢慢的,叹息了声。
她回过头,竟然看见昱儿。
昱儿现在是皇帝了,她要叩拜,昱儿却拉住了她,说,“晚秋姨,不要这样。”
她擦了眼泪,说,“皇上……豆蔻,真的走了……”
他皱眉,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更哭了起来,“不,她根本不知道深浅,若是,若是他们发现,发现……那她可怎么办,她会被赶出来,再无颜面见人……”
他说,“放心……她是以我大胤公主出嫁,打理不会对她如何的。”
她仰起头来,“不,皇上,这不一样……大理如何忌惮大胤……怎么能容得下,一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国母?”
昱儿震的身形一颤,“晚秋姨……你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