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媛听着他的讽刺，丝毫没有反驳。
他却看出了她的不同，转过头，静静看着她。
三年里两个人朝夕相处，就好像一家人一般，两个人对对方的性子早就摸的透彻，他没脸没皮，她铜墙铁壁。两个凑一起，用秋瑾的话说，就是两个活宝，谁也不让谁，一斗就是个两败俱伤，但是，他们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斗一斗更健康。
但是今天她竟然不回嘴了，他看着她，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反抗，任他拉着，他搓着她的手，“你怎么了？怎么手指这么凉？”
她摇了摇头，抽回手去，他却紧紧的拉住了，紧盯着她的脸，“发生了什么事，别这么绷着了，真是都不像你了，你直说吧！”
她看着他那深沉的目光，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道，“我和他和好了……”快速是说完，她便低下了头去。
他的脸僵硬的定在了那里，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半晌，他才猛的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靠近了她的脸，将怒火喷在她的脸上，咬着牙，“和好了是什么意思？你妥协了，你愿意跟他回去了，你什么都不管了，要放下这里的一切，跟他回去当你的皇后娘娘，是吗？”
她的眼泪不知为什么瞬间便飙了出来，看着他，大声道，“没错，你说的都没错，我什么都不想管了，我也不过是一个势力又俗气的女人，就那么忘了他我做不到，看着他为我受伤难过我做不到，对他决心绝情我做不到，额什么都做不到，所以……只能选择妥协……”
“胡闹！”他重重的甩下了她的手，转过头去，脸色冰冷。
她的抽噎声却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半晌，他苦笑一声，转过头来，“他为你受伤，为你心痛，你只看到了他，你怎么不看看，我今日满身药气躺在这里是为了谁？你的心让狗给吃了吗？你的眼睛瞎了吗？你怎么就只看到了他，看不到我？”
九媛哭着，“司空彦，你别这样好不好，我说了我很势力很俗气，我像很多女人一样，我心里有谁就注意谁，我能怎么办？”
他哼了一声，眯着眼睛，“好好，我就当我这些年所有的付出都白费了，这么多年都没法让你忘了他，是我无能，可是，你难道就真什么都不管了？你别胡闹了，你忘了你们的身份了吗？你就这样回去，可是想好了，到时，不会后悔吗？”
她摇着头，“你别来动摇我了，我已经想过了，反正怎么选择，到最后都会后悔，我只想跟着我的心来走……”
他嘲讽的冷哼，“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跟着你的心走……江山社稷，是跟着你的心，就可以的吗？你可知你这样的选择，会造成什么后果？到时争斗不断，血流成河，你们都没好果子吃，那时，你该怎么办？你怎么能如此自私！”
她咬着唇，任泪水流过脸颊，“怎么偏偏就会那么惨？为什么就一定要那么惨？你就不能希望我们好吗？过了二十几年了都没事，或许，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严重呢，我们就为了那么一个可能，就为了那个万一，就要让我们付出一生，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来选择吗？”
他歪着头，“事关皇位血统，便不会有小事，事关江山社稷，就是万一，也是天大的事，况且，你以为那就是万一？不不，纸是包不住火的，我能查到那个秘密，别的人也能查到！”
九媛抿着嘴看着他，声音因哭泣有些沙哑，“世上又有几人有你的能力呢？”
他冷笑，“你太高看我了，我与此世，既不是枭雄，也不是翘楚，比我强大的人，多着呢，不说远的，就是现今已经走近了你身边的那个孟衍……”
九媛看着他暗示意明显的目光，不由一惊，眼泪便在那时止住了。她皱着眉，沉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他……他查到了什么？”
他嘴角带着冷笑，“我并不知道他查没查到，但是即便现在没查到，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你以为他是谁？只是什么洪湖门的门主吗？我告诉你，任何一个江湖势力，若是背后没有朝廷的支撑，都不会成大气，他之所以能够将洪湖门维持的如此强大，说明他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为他撑腰！”
她问，“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他盯着她，“你想知道？”
那不是废话吗，她贴近了他，“到底他背后的人是谁？”
“是突厥！”他声音沉稳，没有一丝涟漪，却透着冷意。
九媛心里一震，却见他冷笑着，“你以为他接近你是做什么？他定是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故意接近了你，然后借机探出他想要的秘密，交给他上面的突厥，到时突厥便抓住了大胤的一个软肋，发起战争，那是什么后果，你觉得你能承担的起吗？”
九媛愣在了那里，看着他，嘴唇微启，却半晌发不出一个声音来。
司空彦贴近了她，拉起了她的手，“九媛，我并不是定要你留下来，我并不是想要禁锢你，三年了，你对我该是很了解了，我什么不是顺着你来，你想要干什么，我从不阻拦，只要不是伤害你自己的……九媛，你若是回去，便是在伤害你自己，我不能看着你自己跳进火坑里，我不能想象，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你该如何的痛苦和懊悔，那时却已经于事无补……九媛，你不能回去，就算拼了我的性命，我也绝不会让你跟他回去！”
九媛愣愣的看着他，他不是在开玩笑，他完全是认真的，他最后的话语中，坚定如山。
她咬着唇，思绪再次混乱了，她到底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三年前，她决断的离开，抛下了所有，那时的她多么的潇洒，可是现在为什么放不开了？
难道真的是老了，已经熬不起了，所以好不容易有了点火花，便不由自主的想往上靠，不计后果，如同飞蛾扑火……
她低头喃喃道，“让我……想想吧……”
可是他却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的，勒的她手腕仿佛血流都凝固了一般，疼痛，他带着坚定的目光，看着她，“不能想，我不会给你想的时间的，你没有考虑的机会，你必须跟我走，九媛，我们既然早已经准备好了，将要去大理，我们这就走吧，你是离的他近了，才会再次被迷惑，等远了，我们又会回到过去的！”
她眼神迷蒙，看着前方，只觉得眼前一片荒原，看不见前路，亦已经走失了后路。
只有手上的疼痛，还有他坚定的目光。
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难道还是不行吗？为什么还是不行……”
他轻轻搂过了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安抚着拍她的后背，“九媛，你们本来就不该是一条路上的，从开始，就是错的……”
以为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痛哭着，“为什么要这么作弄我们呢，既然开始就是错的，为什么要让我入宫？若不是爹爹换了我与十堰的身份，我早就已经死了吧，也根本就不会与他相见，我宁愿我不是九媛……”
她靠在他的胸口哭了很久很久，都忘了他身上的伤，直到感到了他压抑不住的颤抖，她才反应过来，有些担忧的检查他的身体，看见他嘴唇更加干瘪苍白，不由一慌，“你……你还伤着呢，还让我靠着，怎么那么能逞强的！快，快躺下！”
他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躺下来，拉住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她愣在那里，看着前面，眼中是万分的沉痛，然而，还是重重的点了头。
上一次没能离开，归根究底，还是她的不舍，这一次，不舍，也要舍了……
*
因为司空彦的坚持，那天没有停留，便迅速的准备好了马车，一切准备的相当快，他们就好像是去逃命一般，将东西搬上了马车，九媛拉着昱儿上车，昱儿皱着眉，眼里似乎有不忍，看着九媛，“娘……真的不管他了吗？”
九媛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她摸着他的额头，道，“昱儿，为了他，我们必须要走！”
说着，她决绝的将他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要上车，却突然听见一阵强风大作，黄昏的街道上，几个黑衣人猛然降临，司空彦还在里面准备着，完全没料到外面已经出了事，九媛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个黑衣人扛在肩上便要强行带走，方歌福吟连忙过来，然而几个黑衣人挡了上去，他们均是武功高强之人，方歌福吟双拳难敌四手，想要追上来，却被人缠住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