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半夜,月牙儿在一片大汗淋漓之中醒来,除了一颗剧烈跳动的心,余下唯一的感觉便是如火烧一般灼热疼痛的胃。
身畔的床榻空空如也,这几个月以来,他第一次没有宿在她房中。
月牙儿深深地吸着气,挣扎着下了床,桌上茶壶里的水早已凉透,她不管不顾的灌进了口中,随之而来的,却又一阵痉挛的疼痛。
“砰”的一声,手边的茶壶不慎落地,裂成碎片。
外间的巧儿在这时候冲了进来,便只见她捂着胃蹲在桌旁,痛苦不堪的模样,忙的上前将她搀回了床榻之上,又忙不迭的转身去找人请大夫。
这一折腾便是大半夜,等到月牙儿服了药再度躺下之时,天空已经微微露出曙光。她睡了约两个时辰便又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问巧儿:“十二爷在府中吗?”
巧儿摇了摇头。自昨日起,十二便不曾回过府。
月牙儿挣扎着便要起身,巧儿拦她不住,眼见着她梳洗之后换衫出了房,唯有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路来到十二的园子,月牙儿找到了管家:“管家,你让人进宫去问问,看十二爷是不是在宫里。”
这边刚在说话,那边却已经传来了家丁的声音:“十二爷回来了!”
园子门口,十二径直走进来,神情似是无异,然而仔细一看,眸中却布满了猩红。他只看她一眼,便推门进了房。
月牙儿在门口站了片刻,也跟进了房中。
房中有丫鬟服侍了十二更衣,随后又服侍他躺下,方才退出了房间。而自始至终站在屋子中央的月牙儿,便如同透明一般,不为他所见。
顿了许久,她终于上前,在床边坐了下来:“你昨夜,去哪里了?”
他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月牙儿也料到他不会理自己,嘴角溢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之后,终于又道:“清宣,奕然他,确实只是如父兄一般照顾着我的朋友而已,你信,那自然好。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他仍旧没有丝毫反应。
月牙儿低低叹了口气,便欲起身而去,然而胃突然又痉挛起来,忍不住吸了口气,在床边蹲了下来,尽管死命的想忍住,终究是无法控制的发出一声低吟。
十二终于有了动静,猛地从床榻上翻身起来,一把将她捞起,抱到自己怀中,只一瞬间脸色都变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月牙儿脸色苍白,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十二用力捶床,唤了管家进来,方知昨夜她竟生病传了大夫,一时间只觉得心疼不已,命人下去熬药的同时,便始终将她抱在怀中,未曾松手。
许久之后,那阵疼痛终于缓过劲,月牙儿终于又唤了他一声:“宣……”
十二低低应了一声,刚欲开口,却听她接着道:“你不要对付奕然,他是好人——”
十二的脸色倏地沉下来:“你非要如此想着他?”
月牙儿靠在他胸膛处,心头无声的叹息。她违背了誓言,背叛了母亲的遗训,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在一起,已经失去了孩子,怎能再让别人为自己牺牲?想到此,终究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的摇着头。
这样的痛楚与为难,让她一个人承受,便已足够。为何还要搭上一个他?
十二脸色愈发沉了下来:“若我非要对付他呢?”
月牙儿顿了许久,才终于低声道:“奕然于我,便如同我四哥于你七嫂一般。若你七哥要杀我四哥,你七嫂会怎样?”
十二不防她竟如此打比方,顿时微微一怔,然而一转念,却又想起七嫂待七哥的一片情,心中也是微微欢喜的,也就是说,她待自己,也如七嫂待七哥一般?
回过神来,终究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想掐死你算了……”
如此,便不用再如此心心念念,牵肠挂肚,一点点的小事,也足以让人抓狂。
月牙儿将那“死”字听在耳中,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抖,却愈发抱紧了他。
她怕死,怕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会带来不幸,更怕死后见到母亲……
然而这世上,却偏有不怕死的。
当天下午,十二正哄着月牙儿喝一碗药膳粥,说是宫中送来的。然而那粥味道极其古怪,月牙儿闻到便已经觉得不舒服,更不愿意吃进嘴,两个人纠缠了半晌,月牙儿也才喝了两口。
“再吃一点。”十二耐性并不见得多好,然而面对着她也是极近温存,不厌其烦的哄着劝着。
月牙儿用力的抿着唇摇头,倔强又任性。
如此一来一回,倒仿佛回到了年少时一般,他苦苦纠缠,偶有甜头,多数时候却是碰壁,而她心中虽知晓他的好,亦有着自己的坚持与任性。
也正因为如此,不过短短的三年,却足以让彼此铭记一生。
那不怕死的宋奕然的拜帖便是在这时送过来的,十二原本一片晴朗的脸色登时便沉了下来,月牙儿也唬了一跳,一颗心再度不安起来。
十二搁下手中的粥碗便要出去,月牙儿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跟你一起去。”
十二沉了脸刚要发作,然而一转念,却又点头道:“如此也好,绝了他的念想。”
月牙儿心中猛地一跳,看向他:“什么念想?”
“什么念想?”十二冷笑了一声,“月牙儿,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他对你的情?”
月牙儿低了头,默默地穿上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