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跟在父亲身边,见过多少大战的场面,生生死死的事情亦见得不少,可是却从来没有真的亲手杀死过人。可是当那个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来的外邦人,发疯一般的杀了护送她的两个侍卫之后,她眼见着朝自己扑过来的他,毫不犹豫的拔出身上带着的那把匕首,刺向了那个人——
“啊——”灵曦尖叫了一声,满头大汗的从噩梦之中醒过来,一把抓住了旁边人的衣袖,“怎么办,清容,我杀了人,怎么办——”
她根本还没有看清旁边的人,就已经胡乱喊了出来,惊得那年迈的军医脸色骤变。原本站在一边的十一忙的上前,一边安抚了那个军医,一边顺接过她的手。
灵曦这才看清哪个是他,颤抖着微微发白的唇,重复着:“清容,我杀了人……”
十一看了那军医一眼,道:“此事不准外泄。”
那军医忙的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灵曦恍惚着,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自己取了他人性命的那个场景,手心自始至终都冰凉。
十一微微拧了眉看着她,终于淡淡道:“没事了,是那人该死。”
她清透的眸中写满了恐惧,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加上脸上的那些擦伤,愈发显得楚楚可怜,而口中,却只是喃喃的唤他:“清容……”
十一怔了片刻,终于缓缓伸出手去,将她拥入了怀中:“没事。”
灵曦惊惧过度,在他怀中方才安稳下来,再度沉沉睡去。醒来,第二次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他的大帐之中,此刻正躺在他简易的床榻之上,里间并没有他的身影,然而隔了一层壁帘,却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声音自外间传来——
“……竟然让他们的人越过防线进入我朝境内,简直是荒唐!守城的将领是谁?立刻召他回来见我!徐扬,你去接手,守城之事暂且交由你……”
外间其实有很多人在说话,乱七八糟的讨论着什么,可是灵曦竟然只听得见他的声音,那样清晰,坚定而有力传入自己耳中,直达心底,抚慰着她战栗的恐惧。
她缓缓又躺了回去,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耳朵听着他的声音,恍惚间仿佛记起——之前,他是不是抱了她?
又过了许久,外间议事的人才散去,灵曦听到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入了里间,他就那样出现在她眼前,她甚至觉得有些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回视线,就怔怔的看着他。
十一似乎也微微一怔,随后才走上前,在床边坐下,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已经正常了,方才道:“退烧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灵曦还因为他突然探到自己额头上的手而脸红心跳之际,他却已经又收回手去,她神思迷离,看了他许久,心忽然狂跳起来:“清容。”
是的,她终于察觉到是有什么不同了。他对她的态度,他说话的语气,他身上的气息,竟然通通都有所不同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可是直觉告诉她,有些事,似乎不再那样遥不可及。
十一仍旧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又转开脸去,只是眸中却已经不是冰凉。只听他淡淡道:“你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我再做安排。”
她震惊,她狂喜,坐起身来,有些迟疑,有些小心翼翼,然而更多的却是不顾一切——她再次主动抱住了他,轻声道:“清容,我是不是在做梦?”
十一没有动,只是缓缓低下头,看着她缠在自己腰间的手,眸色恍惚而又迷茫。
那日开始,灵曦便彻底被安顿在了他的帐中。其实她身子原本便没有什么大碍,受惊过度加上轻微的风寒,不过两日便已经好了,然而他竟然再也没有说过要送她走的事情,灵曦自然乐得其果。
其实,她也并非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来得太快,太突然,甚至有些让人难以接受。可是她没办法让自己去深究,因为她等这一日,实在是等得太久。在她最彷徨的时候,他终于朝她靠近了一步,所以,她便愿意飞奔上前,扑向他的怀抱。
他对她说的话仍旧很少,偶尔才那么一两句,却都是淡淡的,少了先前的冷漠,她已经很满足。他在外帐之中制定战略或者商讨行军路线,她就在里间听着,直到外间都没有人了,方才会走出去,做些斟茶倒水的事情,因为怕打扰到他,话也不多说,偶尔见他闲了下来,才会开口。
那个夜晚来得有些突然,突然到即便她早已经预想了很多次,还是措手不及。
彼时,北漠军队刚刚获得一场大胜,这一役,可几乎算得上最后胜利前的一个里程碑。他十分高兴,下令在军中提前摆庆功酒,因此当夜,军营之中可谓是一片欢歌笑语。
这样的热闹,灵曦不愿意错过,可是又不愿意给他添麻烦,无奈只能还是缩在帐中,听着外间军歌嘹亮,杯酒热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帐中突然传来声音,灵曦侧耳听去,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因此便悄悄来到了前面,便果见十一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上,似乎喝了不少酒,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可是那眼睛,却又分明是清明透亮的。
灵曦见他已经除了身上的盔甲,只着了一身藏青色锦衣,便取过了一旁挂着的披风,上前搭在了他的身上。
她在他的帐中,仍旧穿的是普通士兵的衣服,因为不需要刻意掩饰女儿身,所以时常不戴帽子,一头青丝披在肩头,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