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皇甫清宸再也没有在踏雪房中出现过。
她用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想将那些玉石拼凑还原,终于将其中三十颗都拼好,却只剩两颗,无论怎么拼,还是缺了一角。就如同她和他,仿佛无论如何,两个人之间的裂痕亦不可还原。
不可还原吗?她不信。她性子虽然淡漠,然而骨子里的倔强却绝非旁人所能预计,否则当初,她亦绝不会不顾一切追随南宫御来了北漠。而如今,南宫御既已成了过往,对待皇甫清宸,她的心亦绝不会犹豫半分。
恰巧这日到了黄昏时分,却突然收到了皇甫清宇差人送来的书信,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如意馆。
踏雪忍不住佩服这位七爷,他自己府中的事已经是焦头烂额的一团糟,竟然还有心思来挂念自家兄弟的家事,也莫怪得那几个心高气傲的兄弟竟都为他所折服,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踏雪难得上了心,换了身裙衫,还特意对镜整理了一般自己的容颜,方才出门唤了马车随自己走一趟。
刚刚走进如意馆的大门,却蓦地就听到了轻歌曼舞之中,皇甫清宸狠怒的声音,他说,他要杀了南宫御。
踏雪站在门口,心中未免觉得好笑——他总是这样执意与南宫御较劲,却不知自己此时此刻,是在与自己较劲。
却是皇甫清宇最先看见她,对皇甫清宸说了句什么,从她站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皇甫清宸一瞬间愈见阴沉的脸色。她吸了口气,却扬起了淡淡的笑脸上前:“这么美好的晚上,喊打喊杀的做什么?”
除却皇甫清宇,十一和十二脸上未免都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想来是因为从未见过这样的她。而皇甫清宸却依旧头也不回,冷冷的坐在那里。
然而心中也不是不震动的——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难道是为了他?可笑!
皇甫清宸狠狠灌下一口酒,默然不语。
踏雪并不以为意,将手中的披风披到他肩上:“已经这么晚了,回府吧。”
皇甫清宸根本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一瞬间只觉得心烦意乱,为自己心中的动摇而感到恼火,还未回过神来,竟然已经伸手推了她一把!
他并未注意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可是她竟然就那样软软的跌了下去,倒在地上。
天知道,那一瞬他几乎想砍了自己的手,想跳起去将她抱起来,问她有没有摔伤,痛不痛。他的手已经捏成拳了,十二却突然跳起来指责了他一句,上前将踏雪扶了起来。
他眸中的忧怯,在转头的那一瞬,不觉又转为了厌恶和淡漠。直到听着踏雪那句淡淡的“没事”,他紧绷的心才仿佛骤然一松,转过了头依旧自斟自斟。
既是如此情形,踏雪终于也没法子让自己继续停留,淡淡向众人道了别,转身而去。微微将唇抿作倔强的弧度,没有让其他人看出自己的脆弱。
十二却突然追了出来,说要送她回去。
踏雪微微一笑,没有拒绝。
上了马车,打起车帘,她一路只是看着外间的景致,想到此时此刻的王府,却只觉得沉闷,偏了头看向十二:“十二弟,你送我去江边走走,可以吗?”
江边?十二心中惶恐,想到方才皇甫清宸待她的态度,真怕这位九嫂会想不通做傻事。
踏雪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只是想去透透气。”
走在江边,踏雪的脚步很慢,十二唯有不远不近的跟着。
走到一处,踏雪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江面,想起了那年江面上热闹非凡的情形。就是在那一日,她与他第一次相见,就是那一相视的眼缘,才有了这往后的是是非非。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出现在这里,如果他没有在这一日看到自己,只怕她到现在还苦恋着公子,不知皇甫清宸是何人。
如果,真的是如果……
皇甫清宸终于离开如意馆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他骑了马,恍惚的走在街道上,脑子里全是踏雪先前的模样。
也许,她真的是来接他的?
他脑中昏昏沉沉,忽然就扬起了鞭子,刚欲打马狂奔,却蓦地看见了对面来的一人一骑,分明就是南宫御!
南宫御!霎时间,他脑中一片清明——
原来,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南宫御在这里!
他心中怒火滔天,打马上前,拦在了南宫御的马前。
南宫御原本疾驰而来,却突然被人拦住去路,忙的僵住缰绳,控制住马匹,方才微微有些讶异的看向来人,微微笑了起来:“原来是九爷。”
皇甫清宸冷眸看着他:“南宫御,下马。”
南宫御仍旧淡淡的笑着:“怎么,九爷想要单打独斗?你不是我的对手。”
“下马!”皇甫清宸忽然厉喝一声,自己当先下了马。
南宫御依旧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微微摇头叹息,就想打马离去。
皇甫清宸却缓缓走到了他的马前,直接一拳打上他的马头,马儿吃痛,霎时间一声嘶鸣,扬起马蹄倒退了几步,南宫御终于不得已下马,于他相视而立。
“拿我的剑来。”皇甫清宸忽然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
他身边的小厮都是机灵人,见这情形,早有人跑回了如意馆去找人,另一个小厮犹犹豫豫,直到挨了皇甫清宸一脚,方才不情不愿的将剑递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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