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嘈杂,药香弥漫的里间,夕颜缓缓将自己的手腕送到了这医馆的主人,许末安面前。
许末安只是凝眉探脉,夕颜微微笑起来:“当日先生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却唤我作‘夫人’,想必便是因为给我把了脉。如今,我也唯有来请教先生,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半晌之后,许末安才缓缓缩回手,低叹了一声:“老朽行医数十载,不想原来还是医术未精,这世上,终究还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夕颜看着他,静静等待着下文。
“不管怎么说,夫人当日的脉象,的确是喜脉。而如今看来,必定是当日,有人用药控制了夫人的身体乃至改变了脉象,造成喜脉的假象。只是,这种药甚为阴毒,对女子身子伤害必定无穷。”许末安神情凝重,看向夕颜,“夫人,想必是过了一段很辛苦的时日吧?”
夕颜缓缓缩回手来,轻声一笑:“是啊,在鬼门关兜了一圈,差点连命都没有。”
“几时发病的?”
“一直断断续续有手脚冰凉的情形出现,却都用药物控制着,直至上个月,那些药似乎都没有了作用。”
许末安点了点头:“原来一直有人用药帮夫人控制着病情,亦难怪——只是如今夫人身子却全无大碍,想来是已经觅得良药,恭喜夫人。”
恭喜。夕颜静静的听了这两个字,心中却半点波澜也无,只是坦然的扬起笑脸:“多谢许先生。”
离开医馆,夕颜却突然不想再上马车,对银针道:“我们随意在街市上走走。”
“哎。”银针应了一声,心头却禁不住暗暗叫苦,看着周围已经开始聚集的夕颜身上的目光,心头禁不住暗暗忧心。
夕颜却恍若未见,只是恣意往前走着,步履轻快。
她并未梳髻,一头青丝垂落脑后,一袭浅淡的粉色衣裙,那模样,就像是哪个府中未出阁的小姐一般,引得大街上的一众行人,无不垂涎观望。
夕颜并非没有逛过街市,只是没有逛过北漠的街市,更没有这样以真容,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京中的街道上。
带着银针进入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面,夕颜毫不犹豫的便走了进去。
那店老板一见夕颜的模样,立刻迎了上来,只差没有欢天喜地:“哟,这是哪位府中的小姐,怎么从前没有见过?小姐要挑选些什么?”
夕颜但笑不语,缓缓挑起面前的一盒胭脂,涂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微微摇了摇头:“不够红。”
那老板见她不说是哪个府中,只道是不方便,立刻便估她定然是宫中偷溜出来的公主之类,顿时更是殷勤,命人呈上所有的货品供夕颜挑选。
银针跟在夕颜身边许久,从未见过夕颜对这些胭脂水粉在意过,如今见了这般情形,不免感到诧异。然而本身毕竟也是女儿身,眼见着那些林林种种的货品,最终也禁不住来了兴致,忘记了主仆之分,与夕颜一起兴高采烈的挑选起来。
到最后,两人几乎选遍了店中的东西,付了银子,命人将买的东西放上马车,便又往另一家店面而去。
银针为婢多年,从未这样放肆与尽兴过,从第三家店出来之后,便只差与夕颜姐妹相称了。
却终究还是出了事。
彼时,银针正兴高采烈的与夕颜说着方才那家制衣店中的裙衫,夕颜缓缓往前走着,笑着听她说的话,她便跳跃着退后,却突然撞到了一个人怀中。
只听得耳畔一声轻薄的笑意,银针吓得一缩身子,闪回了夕颜身边,看向自己刚刚撞到的那人。
竟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看年纪亦不过二十五六,一脸纨绔,身后尚跟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
“了不得,了不得!”那公子眼光移到夕颜脸上,顿时惊叫起来,“我只道这婢女已经是生得标致,原来这主子竟是这般绝色!”
银针一听,顿觉不妙,便要回头唤侍卫过来,却被夕颜拉住了。
但见夕颜微微一笑,拖了银针的手,便想绕过那群人继续往前走。
“等等!”那公子蓦地拦住了她,低下头来,似讨好又似哄骗的语气,“你是哪个府里的千金,为何我从未见过?”
夕颜抬眸扫了他一眼,美眸一转,抿嘴轻笑道:“京中府里的每位千金,公子都认得?”
“七七八八。”那公子一见她的神情,顿觉七魂不见了八魄,急道,“你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告诉我,我去你府上提亲!”
夕颜扫了他一眼,忽然昂起小脸,媚眼如丝的看着他:“你,家中很有钱?”
那公子一听,先是一怔,随后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原来是要钱的,我还只道是哪家的小姐!不过你这模样,也绝对值得,说,要多少?”
“你有多少?”她轻轻眨眼,撅了嘴看着面前的轻浮男子。
那公子顿时心神一窒,下一刻,回身扯了一个家丁过来,将那家丁怀中的一堆银票都取了出来,递到夕颜面前:“跟我走,这些都是你的。”
街边路人皆一阵惊叹,可见银票数目之大。
那公子顿时洋洋得意,熟料夕颜却只是微微撇了撇嘴,接过银票来,讪讪道:“就这么点呀?”她拿着银票吹了吹,忽然唤了后面跟着的一个小厮过来:“林平,将这些银票拿去,分给你们那些小兄弟喝茶。”
路人再次发出一阵惊叹,林平震惊地接过银票,却只会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那公子又惊又怒:“你好大的胃口!”
夕颜轻叹了一声,含笑道:“有什么法子呢,奴家惯常大手大脚惯了,公子不是介意吧?”
那公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还要上前说什么,忽然之间,斜里不知从何处闪出一男子身影,重重一掌就打在他胸口,伴随着一声怒喝:“好个轻浮浪子,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的是谁,竟敢如此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