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挑兵挑得并不难,五万老幼取一百总归是有的。但他想要的是纵横草原的骑兵,并州靠鲜卑,自然是多会骑术的,但骑兵不是只会上马就可以了的,非一朝一夕之功。
但他的时间不多了。
吕布得到了三个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关于鲜卑人的,如今鲜卑的单于是檀石槐,但组织鲜卑南下的人则是另一个人物,步度根。如今他终于游说了鲜卑大大小小不下二十余家部落,一共集结兵马十万,不日南下。
第二个消息是关于朝廷的,吕布的父亲吕良听吕布的话,带上十余万钱来到洛阳上下打点,搭上了曹节的弟弟曹破石的线,恰逢鲜卑人南下传入京中,据说在一次朝会,天子发了好大的火,因为曹节弹劾原五原郡太守不战而逃,这就犯了天子刘宏的逆鳞了。
要知道,刘宏虽然昏庸,但对外族的态度是十分刚硬的,前两日有人建议和亲,直接被他打爆了头。
恰好曹节站了出来,道:“天佑大汉,有少年找到老臣恳请陛下留守五原,愿以五原共存亡。”
“噢,少年是何人,大长秋快快道来。”
曹节得意的扫视着一众朝臣,道:“少年姓吕名布,祖上乃荡寇将军,颇为勇力,九岁可擒羊,今亦可搏虎。”
当然,最后一句话是曹节自己吹的。而台下朝臣皆是敢怒不敢言,第一是因为他们理亏,太守不战而逃让清流都蒙一层灰,第二是因为党锢之祸,敢言的人都不在朝堂上了。
只见曹节挤眉弄眼:“这吕布特意奉上十万钱,恳请陛下给他报国的机会啊。”
刘宏听完哈哈大笑:“难得这吕布一片赤诚,朕取八万,另外的就当赏赐给他的了。”
曹节听了大呼英明。
当然了,吕布并没有收到刘宏退回来的两万钱,等到了自家的父亲归来和一个宣纸的小黄门。小黄门宣纸之后马上就走了,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他可是听说了,鲜卑人说不定明日就过来了,这道旨意还是天子动用八百里加急才送达的,不然洛阳到五原这么远的距离,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到。
虽然没有得到天子的八折优惠,但至少吕布可以名正言顺的募兵了。
第三个消息就是,吕布没钱了。
五原地穷,即便是吕家两代经营,但也没有多少钱财。吕布把资产几乎都耗尽在募兵和买官上,虽说骑兵只需要一百人,不需要支付兵饷,但战马兵甲颇耗钱财,单单论马,在中原一匹好马八千钱有价无市,即便是在并州这种地方,也需要五千钱,还需要走关系才能买到。
吕家两代人积累的财富,算是被吕布败完了。而更尴尬的是,他上任后,还有两千县兵,虽说多是老幼,但也需要他养活。而五原府库却已经空虚的能跑耗子了。
内无粮草兵壮,外有大敌压境。怎么看都是一个死。
“这与下邳何异?”
吕布喃喃自语着。确切的说,这比下邳更加危险,五原郡不是下邳还有坚城固守,而鲜卑人也没有当初曹军有粮草的压力。
如今的鲜卑人还没有南下,只不过是意见还没有统一罢了,如果令出一门,那他们就是最凶狠的兵马。
而如今吕布帐下第一狗腿子曹性很合时宜的出现在他面前。
“报,将军,有一个名崔绪的人求见。”
“嗯?”吕布皱了皱眉头,这个人,他是没有听过名字的。但五原郡有一个崔家,是一个经营了好几代的世家。吕布虽然不喜欢他们,但历经两世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世家的力量呢?
单单说袁绍,四世三公的名声便让他坐拥幽、冀之土,谋臣猛将无数。当初曾逼迫他死战的曹操,同样也被袁绍深深地逼迫着。
而袁绍,正是因为世家支持才坐稳北方霸主这个位置。
但吕布是寒门,他不喜欢这个崔家。
曹性仿佛猜到了吕布的想法,有些无奈的说:“将军,如今能帮我们的,只有这个崔家了。”
这段日子,可谓是曹性咸鱼翻身的日子。吕布做了郡守,他也跟着封了官,成为了一个千夫长,从地痞到千夫长,在一般人看来就是妥妥的光耀门楣了。当然了,他统御的是一千步兵。曹性深知此时的五原就像是快要沉的船,此时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抗鲜卑,崔家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要钱有钱,要粮有粮。
五原这个地方世家本来就少,鲜卑人来了更是人人都想逃。难得有一个崔家还在故土,让曹性如何不欣喜。即便崔家不过来,曹性也会劝吕布找他的,他本来就是地痞出身,因势导利,趋吉避凶最为擅长。
吕布却是叹了一口气:“只怕某见了他之后,这五原便没有吕布的声音了。”
他实在是对自己没信心,因为他怕了。前世的他最风光的时候是救驾之臣,千邑县侯,但即便如此,许多人不过把他当作一个莽夫,只因为他不是世家出身。
然而吕布转念一想,又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为了五原百姓。”
这一世的他对征战天下并无太多激情,正如前世他所说的,若能重生,甘愿当作富家翁,那么即便是崔家掌权又怎样呢?留在五原,只是他看不惯乡亲受到背井离乡之苦罢了。
吕布不是为民请命的圣人,但他同情与他同样出身的寒门。
九原县是五原郡的治所,出于需要,吕布上任之处便下达坚壁清野的命令,把人口都集中在五原或者五原后方,而这个治所,从中央变成了前线。
崔绪已经在九原县衙外等好久了。
本来崔家是要跟着许多人一起南下,是他力排众议,劝族里大多数人。他是这么说的:“崔家离开五原,一无根基二少人脉,如何立身?如今鲜卑南下虽说势大,但倘若崔家守住五原,便就是五原第一世家。”
如果不是因为忌惮清流的名声,崔绪也想学着吕布去买官。如今,他听说五原上任了一个买官的太守,顿时被他的气魄所折服。
但他看到吕布后却大失所望。
吕布虽说长得高大,异于常人,却稚气未脱,崔绪二十几岁的人,自然怀疑吕布的能力。再者就是吕布是寒门出身,祖上虽然是荡寇将军,但没有人脉经营下来。
却见吕布见到崔绪,连声大笑:“不知仲穆寻某家何事?”
仲穆是崔绪的表字。
崔绪见吕布年少,却也不敢小觑,整了整衣冠道:“特为一方平安而来。”
吕布睁大眼睛,面色一喜:“先生有何妙策?”
崔绪闻言,却笑意盈盈反问:“鲜卑势大,十万兵马南下,许多人竞相逃离,唯大人反其道而行之,散家财寻官身募兵马,绪敢问大人是否有必胜之决心。”
“无他,唯战尔。”吕布轻描淡写的如此回答。
崔绪忽然拜了拜:“大人高义,绪深服之。不敢欺瞒大人,兵者,诡道也,绪亦无计策可出,唯固守待援。崔家略有薄资,愿献与大人。”
崔绪说的是实话,鲜卑人准备了这么久,声势浩大,兵马强盛且无粮草之忧,崔绪最好的办法就是固守待援。
援军,就是囤积在雁门关的两万并州兵。崔家虽然在五原,但和并州其它地方的世家关系也还不错,他自信是能请的动援军的。
但现在的他想先看看这位年轻太守,究竟有什么本事。
吕布不知道这一层,眉间紧锁。
现在的他,守在五原等于必死,好在崔绪来了,粮草的压力缓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