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下楼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上楼的白静秋。
四目相接，白静秋看见了张凡嘴角挂起了似曾相识的笑容，那是之前张凡给她钥匙的那次，面上、眼里都是嘲讽的意味。
白静秋并没有想要探明张凡态度的想法，如果她有这个想法，早在之前就会做出相应的行动。漠然收回视线，继续上楼，似乎没有看见张凡那几乎用大字写在脸上的“嘲讽”。
“喂。”在两人只隔着两层阶梯的时候，张凡开了口。
这时候同学们大多去食堂吃晚饭，就算不吃晚饭也会缩在教室里看书或偷偷玩手机，楼道里空无一人，张凡低沉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楼道中像是一声闷雷，白静秋连忽视都不能够。
“说吧。”白静秋抬起头，目光直视张凡，清澈的双眼之中没有任何有意义的色彩。
没有说“你叫我？”
没有说“有事？”
没有说……
而是直截了当地说：“说吧”。没有畏怯的、没有清高的、没有不屑的……她就这么静静地抬着下巴看着张凡，明张凡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个人，论身高也要高出白静秋一大截，却一点也没有她会低人一等的感觉。
就仿佛……
仿佛她才是站在高处的那个人，漠然地俯视着你，而你如跳梁小丑。
天生的贵族——张凡很难不这样想。
扯了扯嘴角，张凡露出了一个还看得过去的笑容，他承认自己刚才是被白静秋的气场唬住了。
“虽然我看不惯阳烨，不过如果有人连阳烨都耍，我觉得这种人更让人看不惯。”
白静秋的眼眸里终于有了除了冷漠之外的色彩，是惊讶。
张凡的话听起来像是不待见阳烨，可是如果真的不待见阳烨，张凡会对她说这句话？不过这并不重要，白静秋眼里那点惊讶很快隐去，“知道了。”
张凡傻眼，什么叫“知道了”？
而白静秋继续上楼，完全没有要和张凡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张凡：“……”他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又往上走了两个楼层，白静秋才看见通往楼顶的门，门是用合金做的，并没有锁上，此时正敞开着悬在墙壁上。
“居然不锁的。”白静秋见此忍不住说了一句。
如果这门是锁着的，张礼张凡也不会来去自如；如果这门是锁着的，她就不用担心张礼会从楼顶跳下去了。
而见到张礼后，白静秋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可笑。
“静秋，我一定会代表学校参加南高和春晖之间的数学联赛，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比阳烨差！”
张礼在见到白静秋后立即就把这句话吼了出来，吼完之后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白静秋正要说话，可他看见后立马转身，撒腿就跑，居然是跑下楼了！
白静秋：“……”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把我约上楼顶？
所以说我骗了李然骗了李雯雯骗了阳烨上来见你结果你就先跑了？
可现在张礼人跑了，白静秋连问都没地方问。
想起之前自己担心张礼会寻短见，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臊得慌——“肯定是被阳烨洗脑了”。
不过张礼的行为也让白静秋大松了一口气，她完全没想到张礼会用这种方式。
有风。
牵起了发丝，白静秋伸手将吹散的发别在耳后，抬眸看向远方，那是春晖学院所在的方向。
如果没有来南高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呢？
每天和哥哥上学、放学，回家后和老爸一起吃晚饭，睡觉前对母亲的照片说晚安，在南高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吧。
一个人的眼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白静秋的勾起了嘴角——好吧，还是有不同的。
只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她的世界就能轻易改变。
怎么没有一早察觉呢？
……
白静秋越想越入神，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不在教室不在宿舍更不在家里，而是在教学楼的楼顶。
而天色，已经晚了。
白静秋不知道，张礼并没有走，在她看着远方的时候，张礼在转角处默默地看着她。
他的角度并不能看见白静秋的神情，只能看见一个背影，在南高特有的校服笼罩下，连那个背影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可他依旧看得认真。
静秋，我其实想告诉你，从见到你的字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你了。
不过你会拒绝的吧。
就像那些药和苹果。
我知道你对我没意思，所以我只想向你证明我并不比阳烨差，那样你就会发现未来还有很多选择吧……至少不要是阳烨。
痛苦和挣扎淹没在沉寂里。
张凡回到教室后就趴在课桌上睡觉去了，他并没有吃晚饭的习惯，都是在晚自习结束后吃宵夜，而这会儿又没事可做，睡觉很明显是打发时间的利器。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白静秋被张礼从教学楼楼顶推了下去，他伸手去拉，可是身体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静秋坠落下去。
“阳烨这次不仅会揍我，恐怕要杀了我。”这是张凡看见白静秋坠落的唯一的想法。
突然画风一变，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团白雾之中，而坠落的人已经不是白静秋，而是李然！
“李然！”张凡完全忘了自己动不了这件事，想要扑过去，接着就听见一声“张凡！”
是李然的声音。
张凡醒了，看见面前一脸不自在的李然，心里生出一股庆幸的感觉。
李然不知道张凡怎么了，看她的时候怪怪的，不过她也没多想，直截了当地问他：“张凡，你看见静秋了吗？”
她和李雯雯商量好了，李雯雯把两人的饭菜打包带上教学楼，她先回来看着静秋，就怕静秋会发烧，教室里又没个人。不过等她回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只有张凡一个人，而且在呼呼大睡！
李然当即就跑去了洗手间看看白静秋在不在，发现人不在洗手间后她更加担心——之前还无精打采的人这么一会儿功夫能上哪儿去？又为什么要去？
李然心里急成了一团浆糊，最后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问张凡了。
和张凡说话，李然心里其实是拒绝的，可是教室里只有张凡在，她也没办法啊！
唯一的安慰就是能扰了这个讨厌的家伙一场美梦吧？
然而李然并没有听到张凡的回答。
“张凡，你看见白静秋了吗？”李然不得不再问了一声。
“真好。”张凡凝视李然的眼睛弯了弯，他笑了一下。
好久没有看见张凡这样不带嘲讽意味的笑容，李然乍看到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再要细看的时候，张凡又挂上了那张脸皮，看起来很有让人打他的欲望。
“你看见白静秋了吗？”李然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问张凡。
“在楼顶。”不过张凡答了。
“啊？”她跑去楼顶干什么？
“李然你帮我把东西收一下！”李然听见教室门口处有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是阳烨的。
转头看过去，在进教室的第一张课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在她进教室前那里还没有，看来阳烨说要她帮忙收拾的就是那些了。
肯定是听见张凡说的话后迫不及待去楼顶了。
李然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庆幸自己早看开了，不然看见阳烨对白静秋这么在乎，她就是生闷气都能把自己憋死。
“呵。”耳边响起了一个人的冷笑。
李然递了一个眼刀过去，张凡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默默收回目光，她决定先去把阳烨的东西收好。
李然转身往教室门口走，没有发现身后的张凡眼神越来越冷，或许连张凡自己都没发现。
“李然，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楼顶遇见了谁？”一口气说完张凡才发现自己的语调有些怪，似乎太冰冷了些。
李然闻言转身，目光在触及到张凡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上一次见到张凡这样的眼神的时候，是在张凡和阳烨打架之后。
那个时候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只是对阳烨关怀备至。阳烨请假，她抄笔记，买了药膏买了水果送给阳烨，只是都以朋友的名义，可对张凡呢？
当李然终于想起张凡的时候，也想起来两个人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那时候张凡也会用那样似讥似诮的脸看他了，于是越来越生疏。
“谁？”这一次，李然没有刻意地去忽视，毕竟已经没了那个能抢走她所有目光的男生了啊。
“张礼啊。”明明张凡的嘴角更深了，可笑意却始终到不了眼底，“白静秋甩开你们偷偷摸摸去见张礼，现在还被阳烨知道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说不定两相对比下阳烨会发现你更好呢？”
“这就是你想说的？”李然觉得自己想多了，虽然张凡是个男生，恐怕并不是所有男生都不爱八卦的，她就知道还有一个——田超。
张凡沉默。
这就是他想说的，想知道你到底有多执迷不悟。
而张凡并不知道，李然以为他只是八卦心理作祟。
“哦。”李然应付般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她觉得还是去帮阳烨把他的袋子收好，不然到时座位主人回来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在李然转身的那一刻，张凡的睫毛颤了一下，短暂地合上之后又睁开，目光里是一片清明，神色平淡。
一个转身，谁又错过了谁？
“看我女朋友，可是要挨揍的。”楼顶入口，张礼听见身边的声音才发现阳烨就在自己身边。
阳烨比张礼高了一截，连低头都懒得，耷拉着眼皮向张礼投过去一点余光，“你做好挨揍的准备了？”
这要换做以前，张礼肯定会用最能息事宁人的办法，当然，要是在以前他根本不可能惹阳烨，不过现在……
阳烨看见那个曾经内向的男生对自己拢起了袖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似乎跳跃着战意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