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适合这身衣裳。白色交领镶蓝色阔边的襴衫穿出一身潇洒肆意之态。
第一次在讲经堂认识弈之羽。她当时脑中跳出来了顾盼神飞这四个字来形容他。以后这个印象就成了她脑中弈之羽的形象。
再见弈之羽,焚天下意识地仔细看他。
他的脸似乎很熟悉。却又像是第一次见到。
从小生活在骆家。骆士新的千面幻术已至化境。耳濡目染,焚天不仅懂易容术,而且练就一双好眼。
骆士新曾经教过她,高明的易容术并不是给人换一张脸。而是让人记不住他的眉眼。
弈之羽便是如此。
焚天暗暗提高了警觉。
他满面阳光,一手高高提起药包:“内堂丹坊新出的伤药。治外伤最好不过。泡澡时放进水里,保证不留半点伤疤。打点了一万灵石,换了内门的贡献点才买到。”
焚天接过药包,细眉挑起,故作凶狠状:“暂且留你两只爪子罢。分我的灵石呢?”
弈之羽用一种极宠溺的语气道:“我的也给你好不好?”
“不好。”焚天板起脸道,“我敢打赌,贪心多拿你一块灵石,你会让我倾家荡产。”
“哎,我是那样的人吗?”弈之羽大笑,将一只储物袋扔给她,“你绝对误会我了。”
收了东西。焚天也笑:“合作愉快。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嗯。你修为太低。是该潜心修炼增涨修为。不过,你吃饭怎么办?”弈之羽也很赞同,“不如我每天给你送饭。”
“不用了。我用辟谷丹。”焚天保持着常态,“出尽风头,总会惹来麻烦。等大家淡化了那场擂台赛,我再出关。”
她很聪明。弈之羽目露欣赏之意,恋恋不舍地看她关了院门开启防御阵法。
回到家中,弈之羽同样紧闭院门开启了阵法。进了内室,八仙桌上睡着一只半透明的虫子。虫子的头顶嵌着两点红色的眼珠,看上去很可爱。
珍贵自有道理。应声虫不仅有变形的本能,而且不会被修士的神识察觉。
弈之羽在桌旁坐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伸出手指点在虫子头部。应声虫发出一段古怪刻板的声音,复述着院子里听到的对话。
说完应声虫趴在桌上再无动静。
弈之羽沉思起来。
应声虫与他神识相连。藏在墙根的柴垛中。听到秦有桑的声音后,他就令应声虫小心地离开了。
他放应声虫并非针对秦有桑,想多了解林小天而己。
复述的对话中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如他所了解的,秦有桑受于剑声所托照顾林小天。
不过。他脸上浮起一抹好奇:“林小天的老家在什么地方?为何说了一半她就停住不说了?”
---------
生肌丹遇水即化。焚天泡进木桶中,看着身上被飞刃割出的刀痕一点点消失,也一点点将秦有桑剔出了心里。
焚天没有动用灵石。除了法术,她需要用灵石购买各种辅助性的法宝丹药。青山宗的灵气比赤海浓郁数十倍,对她来说仍然远远不够。
大宗门开宗建派,都会选择建在灵脉之上。只要灵脉不枯竭,宗门就能持续兴旺。
原来以为可以在青山宗停留很长时间,她可以慢慢积攒真气。现在来了不到一个月,她却生出了离意。
“靠别人终不如靠自己。”焚天轻叹一声,纵身跃进了院中的那口灵泉。
青山宗外门离主灵脉已极远,只挨着点分支灵脉的尾巴。灵泉自地底深处而来,与灵脉相连。焚天沉坐在井水之中,以灵泉为媒,阖目吸纳着这一处碎灵脉的灵气。
周而复始的运转灵气,丹田中的真气渐满,由气化液。在玄门,真气化液就有了筑基修为。
等到真液渐渐填了大半丹田,修为已至筑基中期。焚天感觉到这口灵泉所连接的碎灵脉灵气渐渐稀薄。而她的神识终于生出了一丝倦惫。她将所有的真液全部移入体内窍穴。丹田空空荡荡。又攒了个炼气五层的真气铺在丹田中伪装。
跃出井中。灼热的阳光迎面扑下来,焚天微怔。闭关入灵泉井时还是三月,看阳光的浓烈,已经到了盛夏。
她打开院子的防御阵法,外面的声音和传音讯像蝴蝶般直飞进院中,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响起。
大都不认识。
有请她一起吃饭逛街的。
有邀她切磋法术的。
她听到刘采采的声音:“小天,我家真人回千瀑峰啦!”
梁秋怡面壁结束,回千瀑峰。刘采采特意通知她。虽说就这么一句话,焚天也能感觉到她话中未尽之意。自己有麻烦了。
一道刻板严厉的声音也引起了她的注意。来自宗门外事堂。大意是已经过了一个月新弟子适应期。外门弟子每个月都需要做宗门任务。叫她出关后去外事堂补做任务。
然后就是弈之羽的传音。缠绵悱恻如:思卿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正常一点的如:小天,又是发月俸的日子。想着你吃辟谷丹,只有多帮你吃一个蔡包子方才心安。
夸张的就是:呜呼哀哉,长相思,摧心肝。咫尺如隔天涯,恨那高墙恨那高墙。
焚天哈哈大笑。
一树绿影此时从门外墙头冒了出来。树影婆娑,枝头结着小脸似的累累果实。撑裂了薄薄的皮,露出晶莹如宝石的石榴籽。
“小天!你出关了?快点开门!”
院门打开,弈之羽托着株壮实的石榴树兴高采烈进来:“咦,炼气五层了啊!恭喜恭喜!种哪儿?”
焚天眼神微暗。她真不希望那只应声虫是弈之羽放的。她随手指了个角落。
弈之羽以法术挖了个大坑将树种下,叉着腰昂起脸张大了嘴。真气所激,石榴子从开裂的果皮中簌簌落进他嘴里。弈之羽嚼得香甜,连连点头:“我听应声虫说的,你喜欢这样吃石榴。的确不错。种了几个月,刚巧你出关时石榴便熟了。”
说罢转过脸看她,眼神澄清。他朝她叉手行礼,坦荡地承认了:“这事是我不对。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多了解我的邻居。以后不会了。原谅我一回?”
一时间焚天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