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男人如此看女人的,而女人用这样花痴的眼神看女人,章诲还是第一次。他不可否认,何雨姗是个美丽的女人,可对于她做出的一切章诲是反感而厌恶的。不让自己看她的脸,也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低头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手上的书上。
雨姗听桃子如此说话,浅浅地笑了,用手轻抚着桃子的肩膀,示意她安静下来。
马车在官道上奔驰着,雨姗并不是想睡,而是胃里难受,翻江倒海般的汹涌着,酸水直串,浑身就像要拆散了骨架一般的又酸又痛。
想到十年前她与柴迅连夜逃出晋阳城,连夜逃命也不曾这般难过。脑海中掠过儿童时柴迅那圆润脸庞,浓眉大眼嵌在脸上仿佛庙里的送财童子。那是她心中永远不变柴迅的模样,那时候的他们虽然很苦、很难,却可以相依为命。而现在,她被迫离开晋阳,离开了柴迅的身边。如果他们永远只是姐弟,他们只是相亲相爱的亲人该有多好。
桃子终是没有说话,雨姗有些好奇这么长时间她是怎么憋住的。睁眼时,桃子偎依在车板上已经睡熟了,张大嘴巴,清亮的口水从她的嘴角流出来。她的梦里许是见到了好听的东西吧?雨姗抬臂一拥,桃子身子就依在雨姗的怀中。桃子换了个舒服的动作,扒在雨姗的腿上放心地睡去。
看着怀中的桃子,雨姗的嘴角溢出了满满的笑容。她仿佛看到当年的柴迅,累了时候也是这样扒在她的大腿上睡觉。他说:“姐姐,在你怀里睡觉就跟在娘怀里一样。”想着柴迅,雨姗用手轻抚着颦眉的桃子,“如若能抚平你微皱的眉头该有多好。”想到这里,雨姗心里一阵酸楚。
雨姗待桃子,就如同一个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又像一个姐姐对待最心爱的弟弟妹妹。雨姗低声地道:“五年前黄河泛滥,桃子跟着逃难的百姓四处流浪,逃难途中母亲病逝。她姐姐为了安葬母亲就把自己卖进了青楼,不到两年她的姐姐也病逝青楼。老鸨见她生得有几分清秀,就逼桃子卖身接客,她半夜从青楼里逃了出来。那天天很冷,当有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冻得就剩下了半条命。她昏迷的时候,不停地说:宁死也不为娼女。一个弱小的女子,身上又怎能担负太多的东西。没人愿意背井离乡,也没人愿意逃亡,那天我就告诉自己,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带上桃子。”
章诲看到了她眼里的怜惜与柔软,合上书本,道:“那你的故事呢?”
“就当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好了。”
章诲可不信,哪有孤女穿戴得这么体面的,哪有孤女会有如此的逼人气焰。
“十年前,我的父母亲人都在晋阳灾民暴乱中死了。”
雨姗想到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容,再也见不到,再出现只能是她的梦里,心便剜割一般的痛,当年深夜一别成永诀。再相见,她和柴迅看到的只是三具焦尸,从母亲的佩物她方才识出,那是一种刺骨惊魂的骇痛,每每午夜梦回,忆起母亲的惨死,她的身心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