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语,径直将他领到一座庭院前:“先生今儿暂住此处,明日一早送你离开福州。”
宇文鉴是不是答应得太过爽快了?
雨姗现在想想,在她派陈文翰去亢龙岛之前,柴通、柴违便已经派人去请他出山。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没有问题交给柴迅去选择。
陈文翰接管鹿鸣书院之后,更少来敏王府。
雨姗在后园起舞,崔隽明静静的看着,他又做回了景天的先生,他喜欢呆在敏王府,喜欢远远地看她跳舞,就像是当年坐在百花坊里仰视她的舞姿。
日光荏苒,转眼前又是两年,他们母子来福州已经整整四年了,景天快七岁了。景天时而闽语,时而京城话,两种口音掺杂在景天的话语里。如今的他会剑术、刀法、棍法,还会背诗词歌赋。
有时候他会像隽明一样站在一边看雨姗跳舞,嘴角稍稍一提,然后甜甜地唤一声:“娘!”
鹿鸣书院成为闽地最好的书院,巧手女子书院也有百余名女学子,有附近一带的贫家女学习纺线织布,还有不远千里听得消息来这儿学习的。她们学习的时间短的三个月,长的三年,学会之后无去处的就留在敏王府下面的纺织间里干活儿,每月还能领一些工钱。
“禀夫人,从京城传来的公文。”
景天接过大管家手里的公文,先行拆开,瞧了一眼,喜道:“娘,是皇爷爷送来的?”
雨姗捧着书信,秀眉微颦,道:“大管家速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入京。”
脑海中又浮现出应天帝说过的话语,一遍又一遍。
“朕看得出,你才是他最在意的人。”
“三个儿子里,柴通残忍毒辣、柴违玩世不恭,都不得朕心,可是迅儿心里的怨恨太深。你一定要答应朕,即便离开京城,也要以皇家儿媳之尊爱惜名节、守身如玉,永远都不要背弃迅儿……”
那些话句句在耳,皇上传来的书信里却病疴沉重,怕是不行了。临终之前,他想见她,想见景天。
屋子里,碧菱收拾着包袱,景天也重新将火狐狸和冰蚕关好。
看到冰蚕,雨姗方才忆起昔日与花承训的约定,已经四年多了,她们都没有派人来取冰蚕。他们的孩子是解毒了?还是不在人世,或者虽然活着依旧是个病败的身子。
雨姗交待好王府事务,急匆匆携上景天坐上了马车。应天二年曾开恩科,新朝成立,将三年一次的恩科更为两年一次,如今又逢金科大考。京城内,各地学子云集,与他们一并入京的还有十二名鹿鸣书院的学子,因为京城路远,雨姗特令准予同行。
入京这日,满大街都是行人,商贩的叫卖声,客商的讨价声,还有卖艺人的吆喝声混成一片。马车在行馆外面亦是走走停停,歇歇走走。
因为客栈爆满,雨姗特意在母子二人安歇的行馆里划出一所小院供众学子住宿,每日令行馆奴仆一日三餐的供养着。
六七岁的景天早无少时的安静,与狐狸、冰蚕玩了一会儿就了无兴致,对武功剑术有着特别的喜爱,每每烦了,就习练一会儿武功。
几名闽地学子在屋子呆得闷了,也离了行馆,寻了处安静的茶肆坐下。
茶肆里坐着一位说书老人,手握响堂木,正口若悬河地说着故事:“今儿说的是天下绝色《玉倾城》,自古侠女出风尘,说到这位玉倾城,可是青楼女子中的姣姣者,她本有三绝,一容貌绝色;二、舞技无双;三、精通诗词……”
闽地学子有些不服,站起身道:“要说天下奇女,当属我们福州华国夫人。到福州办书院,还建造了天下第一所女子书院,在我们闽地提到她,无不称赞……”
旁边有人问道:“老大爷,江湖有传言,说玉倾城就是华国夫人,这华国夫人还有一雅号倾国夫人。这是真是假呀?”
闽地学子大怒:“大胆,竟敢抵毁华国夫人。”
“大伙也就是随意聊聊,这位公子何必动怒。不过我也听闻,倾国夫人确实是华国夫人,可惜她整日以面纱遮颜,也未有几人真正瞧过……”
正说着,外面不知是谁大吼一声:“倾国夫人离馆了,倾国夫人离馆了……”
众人奔涌,如潮围聚到行馆周围,凝目相望,但见不远处的行馆门口站满一列整装待发的官兵。门口停着华轿,粉红纱幔外覆,绯色帷帐内盖,华丽高张但见轻纱绕轿,华轿外覆着珠帘,秋风一拂,珠坠碰撞,煞是悦耳。华轿旁站着四名一样装扮,紫色服饰娇娥,手捧竹篮抛洒五色花瓣。
四名婢女簇拥着一个面蒙轻纱的华衣妇人,一袭华丽衣装衬出雪肌莹莹,逶迤曳地的裙裾行止间绵延如水,锦上丝绣醉芙蓉,秋风中仿似千万朵芙蓉。莹白纤手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相携上了华轿。
“起——”一声高呼,马车徐徐驰来。
景天望着母亲,道:“娘,我们今儿去哪儿?”
“鲁王府今儿设宴,请我们过去小叙。天儿还记得么,鲁王府就是你姨母和二伯的府邸,一会儿见了人可要记得礼貌。不再是几年前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得拿着当家王爷的样子。不可失礼!”
景天似听明白了,对于母亲所提的两个人,他已经忆不起来,但听母亲说起来,应该是家里的亲戚。自他们母子迁入福州,少有亲戚上门,大多都是朋友。
景天道:“母亲放心,孩儿不会失礼。”
近了鲁王府,出来一行婢女、家奴,俯下做凳子的,忙碌着搀扶的。
“姐姐来了,我们可盼了好些日子。”何雨娴走出鲜花一般的队列,拉住雨姗的手。
景天向前几步,低头躬身,道:“小侄景天见过姨母,姨母玉体安康。”
何雨娴细细地审视着景天,这孩子长得更像柴迅,眉宇间竟有六七分神似。几年不见依然像个半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