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诲,你……这是做什么?”雨姗欲将他扶起,章诲道:“雨姗,听我把话说完。”
雨姗跪下,两人相对而望。
天下大乱,搅乱的不仅是天下,还有他们彼此的心。
“雨姗,回晋地吧。”
“章诲。”她已经决定了随他而去,“不许这么说,不许你这么说……”
“雨姗,刚才听你说柴迅,我突然发现,他才是值得你托付终身之人。”
他配不上她,他带着她只会漫无止境的逃亡,只会追随永康帝过上一个败落朝廷的生活,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或许会吃糠咽菜,或许穿不暖、吃不饱。
“雨姗,回到柴迅身边。他爱你,他可以给你平静的生活。无论他是利用了皇上的信任,还是他利用入豫带兵之机放走皇上,这一切都让我看到一个有智慧、有头脑的柴迅。”
章诲俯下身子,是重重的三个响头,磕在地上,也破碎了她的梦,鼻子发酸,就在她享受着得来不易的幸福时,他却已经改变了主意。
“这三个头,是章诲的三个要求:其一,望你能更多的帮助那些困于京城的官员、嫔妃、宫娥;其二,为了天下、为了百姓,让柴迅做个好皇帝;其三,望你往后好自珍重。”
他要赶她回柴迅的身边,要她如何回头?
梁骓跑了一程,回头时看到原地上跪着一对男女,男的是章诲,女的是雨姗,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久久的跪拜,竟有些像两个私奔拜天地的男女。
章诲一下又一下,雨姗随之也俯下身子。
居然要离开她,为了和他私奔,她下了多大的勇气。
“雨姗,你答应我。”
“你怎么可以一再地伤我?你怎么可以?什么天下大爱,我做不了,我也做不到,为了大爱你要放手,还是说从来你就不曾爱过我?”
雨姗想笑,这三个要求,是那样的沉重,就如同要把大好河山交付在一个女子的手上。而她做不了这样的大事,她的心愿很渺小:找一个心爱的男子,过着简单而幸福的日子。不要荣华富贵,不要权势名利,只要一个真心相爱的人。
“不,我爱你。这将是最后一次,章诲一生不会再娶任何人为妻,我只望你可以答应、成全。”
不是他的成全,却是她的成全。
心,一阵剧烈的疼痛,破碎了又愈合。
她不想伟大,更不想去管旁人如何?只想与他在一起,只想随他一起走。而他却要她去做那艰难的事,那样的难。遂了柴迅的愿,遂了他的愿,却唯独为难了她一个人。
“请您答应。”章诲深深一俯身,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冰冷的地上。
她呆呆地望着他的脸,看他落下又扬起,扬起又落下,像起伏的潮,似沉浮的心。
“章诲,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雨姗,不是逼你,而是我在求你谅解。答应我,回到柴迅的身边,为他生儿育女,好好爱他。”
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何担得起如此的重负。
两片羽睫微合,珠泪从眼中滚落,月光下脸颊上泛起一片银色的光芒,那是她脸颊上的泪溪。
“我若不答应,今日你就长跪不起了?”
“是!”
一个字刺得她无法拒绝,不想与他分开,只想与她离开,他是她最后守望的幸福。无论她经历了那些,章诲始终是她心头最美的风景。数年来,那个始终温暖在心头的男子。
她定定神,止泪站起身道:“我答应。”看着章诲的脸,想记住他的容貌:“你是真的爱我吗?”
“是!”
“那你也答应我,今生不会爱任何一个女人。哪怕,那个女人为你生儿育女,也不可以。”
“我答应。”
雨姗转身离去,进了农家小屋,透过纸糊的窗口章诲还跪在冰冷的地上,望着她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躺在农家小床上,雨姗无法安睡,眼前都是章诲不停磕头的样子,那样的果断、绝决。章诲终将她最后的希望扑灭,他亲手将她推向那个冰冷的、充满着争斗的地方。为柴迅算计,为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算计。
孩子,她的孩子。好可笑,居然想为章诲拿掉这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雨姗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月下,两个男子的身影闪进了雨姗的房中。
梁骓问道:“你真要这么做?”
章诲道:“是。为了她,为了更多人,不能让人知道她是自愿出来的!”
梁骓伸手一凿,点了雨姗的睡穴。
梁骓将她抱在怀里,纵身往鲁地一县城方向急驰而去。
“告诉你们的县令,要想救晋西王妃,就放出被你们关押的前县令一家老小。”梁骓站在城外,高声叫嚣着。
有守城的卫兵提起羽箭。
梁骓厉声道:“想杀我,好啊,快射,快射,射死了你们的王妃,晋西王也饶不了你们。你们还不知道吧,她可是晋西王不久前才新迎娶的王妃……”
城墙上的卫兵迟疑了,很快就有人去通报县令。
县令正睡得香沉,听到“晋西王妃”几字,浑身颤抖了一下,忙道:“你没听错,来人的确说的是晋西王妃?”
县令上了城墙,因为天黑看得不太真切。前县令可是永康帝最忠实的臣子,要用那一家老小的性命换取晋西王妃,若是真的那也赚了,未来的前程全都仰仗着这位王妃。
“来人,马上去打听一下,问问谁认得这位王妃。”
“是!”卫兵应了一声,飞野似地跑了。
县令大声喊道:“你说是晋西王妃,她就是晋西王妃?本官如何信你?”
“柴违兄弟最喜欢用自己信得过的人,你这城里总有一两个见过她的人罢,传来见见不就知晓了。”“快放出前县令一家老小,否则她就没命了。”
县令道:“本官又不是三岁孩童,由你说是便是。我总得找个相识的人认上一认吧。”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半个时辰后,卫兵带了一个男子上去。
将城门开出一条小缝,男子侧身出得城来,手里提着一盏灯笼,近了跟前,在女子脸上一照,脸上虽有泥泞、污浊,可不就是晋西王府那个娇滴美艳的何雨姗。
男子惊呼一声:“王妃……”伸手欲扶,梁骓身子一闪,道:“放出前县令一家,否则绝不交换。”
男子望了一眼,转身奔往城门。
“回大人,确实是晋西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