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段以意识里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很无理取闹，但在那样噩梦般的经历之后，那天的一切现下又重新回到脑海，他自己完全控制不住地要对越池发火。
而且，他当时可是借助四八开了金手指的。
睿智如越池，要是让他看见那一幕，纵使猜不透这其中缘由却肯定会对自己越发防范，那他以后的任务只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段以这一声分贝不小，把周围人的眼神一下吸引了过来，不喜欢被当做人群焦点的越池冷淡地推开他挡在面前的手，“我已经提醒过你，听不听是你的事情，我没有义务救你。”
他并没有否认。
段以一颗心脏一下悬到嗓子眼，正想自己该想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搪塞过去之时却又听越池补充道：“也没有兴趣围观一眼能分辨胜负的群架。”
越池的眼神毫无波澜地落到段以的身上，半月前的那一幕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面。
如同闪现一般的画面出现在眼前，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黑暗中被死死掐住脖子发出微弱声音的少年、稀疏的雨点滴落在皮肤上的湿润触感，以及逐渐远去的警车鸣笛声响。
那是生平第一次，他看见的除鬼之外的无法解释的现象——一个少年濒死前的画面。
他清楚看见了少年的脸，他的名字叫做段以。
唯一一个在知道他的秘密之后却还是能毫无顾忌靠近他的人。
可那毫无用处，也改变不了现状。
越池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就像当年那个无能无力的自己一样，他救不了任何人。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在重复那日的痛苦，一遍、又一遍……
但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看到那一些？约莫是那一点仅存的好奇心，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去提了个醒，甚至尾随了一路直到看到段以和那个神情慌张的少年被一堆人围在中央。
那一堆虚张声势的人，怎么会有杀人的胆量？
这一句话让段以刚涨上来的气焰瞬间又消了下去，他没办法否认，那天的事情是他自己多管闲事，越池不想因他惹麻烦也的确在情理之中。而且从越池话里的意思看来，他应该在警察到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沉默了许久，段以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拽住越池的衣袖，“不好意思啊，我不该跟你发火的。但是……”他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你看我都伤得这么厉害了，不介意捎带我一程去你家面馆吃碗面吧？”
既然要下厨，那面馆自然就是最佳地点了。
话题被转移，越池的神色缓和了些许，探头看了看段以身后，“你今天出院，你父母没来？”
方才的剑拔弩张顿时消失无形，段以笑眯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张余额堪比普通人家半年工资的银行卡，“人是没来，钱到位了啊。”他伸手拍拍越池的肩膀，“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吃霸王餐的。”
越池表情有些无奈，把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拿了下去，“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动手动脚？”
“这越池不会是个深柜吧！”虽然这么对四八说，但是好歹越池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一些，段以也就遂了他的意，很快收了手。
正是周末医院人满为患，段以在边上的长椅坐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等来了拿到药的越池。
“这药是你的？”两人往外走之时，段以没忍住问了一句。
越池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药，“我妈的，她精神衰弱很多年了，心病没法解，只能靠药物调理。”
段以以前好歹是个靠脑洞讨生活的作者，立马就脑补出来了一出怀孕后发现自己是第三者带着孩子愤然出走的大戏，却很识趣地憋了回去没敢说。
自行车不能丢在这，段以拗不过越池只好认命坐上了后座。
后座上的段以正琢磨着上下都没有支点，捏着衣角又太娘了的时候越池的声音从前边传了过来，“不想脸着地就抱紧我的腰。”
段以愣了一下，这才想起直男一般都不会在意这些，也就是他这个弯的会考虑两个大男人太亲密的话就是有猫腻……
既然他都说了段以也就没客气了，抱了一路感叹了一路，同是十七岁，为什么越池手感如此之好？他隔着一层衣服都能感觉到那底下充满力量却又不过分影响美观的腹肌，还没忍住捏了一下。
越池倒是没察觉出什么，四八却是鄙夷了段以这偷摸着吃豆腐的行为。要吃豆腐光明正大吃不好吗？
医院离得不近，停在面馆外面的时候段以腿都快僵了，转头一看却瞧见面馆大门紧闭着，边上也没写歇业通知之类的。段以戳了戳正在锁车的越池，“店里今天不开门？”
越池愣了一下才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平素面无表情的模样，“我忘了我妈今天有事，进去吧，我给你煮面。”
说完他便兀自走在了前面，段以察觉到他陡然低沉下去的情绪，心道这情绪变化快得跟什么似的，不会真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还琢磨着改天是不是得带他去看看。
两人从侧面的小门进了面馆，里面空空荡荡的，椅子都还整整齐齐摆着显然今天还没开始营业。
段以当然没忘四八耳提面命的任务，跟着越池进了厨房，自顾自从冰箱里拿出几个菜，把袖子挽了上去就开始洗菜。
“你还会做饭？”越池语气里的惊讶不是一点半点。
段以利落地洗菜、切菜，挑眉看他，“我会的可还多着呢。”原主虽说爸妈从小不在身边陪着，吃穿用度却半点没亏待过，专门请了阿姨在家里做饭，哪能真会？
不过是段以大学从孤儿院搬出来之后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学的手艺罢了，见越池不说话，段以趁热打铁又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深入了解一下？”
段以这话说得实在有歧义，越池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锅里，“你的菜要糊了。”
他这么一说段以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锅里的菜翻炒了两下却还是没能挽救回来，好在面馆里食材充足也只好重新炒了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