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孙子兵法
5071900000006

第6章 谋 攻 篇 (1)

曹操曰:欲攻敌,必先谋。李筌曰:合陈为战,围城曰攻,以此篇次《战》之下。杜牧曰:庙堂之上,计算已定,战争之具,粮食之费,悉已用备,可以谋攻。故曰《谋攻》也。王皙曰:谋攻敌之利害,当全策以取之,不锐于伐兵攻城也。张预曰:计议已定,战具已集,然后可以智谋攻,故次《作战》。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

曹操曰:兴师深入长驱,距其城郭,绝其内外,敌举国来服为上,以兵击破,败而得之,其次也。

李筌曰:不贵杀也。韩信虏魏王豹,擒夏说,斩成安君,此为破国者。及用广武君计,北首燕路,遣一介之使,奉咫尺之书,燕从风而靡,则全国也。

贾林曰:全得其国,我国亦全,乃为上。

杜佑曰:敌国来服为上,以击破为次。

王皙曰:若韩信举燕是也。

何氏曰:以方略气势令敌人以国降,上策也。

张预曰:《尉缭子》曰:“讲武料敌,使敌气失而师散,虽形全而不为之用,此道胜也。破军杀将,乘堙发机,会众夺地,此力胜也。”然则所谓道胜、力胜者,即全国、破国之谓也。夫吊民伐罪,全胜为上,为不得已而至于破,则其次也。

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曹操、杜牧曰:《司马法》曰:“一万五千五百人为军。”

何氏曰:降其城邑,不破我军也。

全旅为上,破旅次之。

曹操曰:五百人为旅。

全卒为上,破卒次之。

曹操曰:一校已上,至一百人也。

李筌曰:百人已上为卒。

杜佑曰:一校下至百人也。

全伍为上,破伍次之。

曹操曰:百人已下至五人。

李筌曰:百人已下为伍。

杜牧曰:五人为伍。

梅尧臣曰:谋之大者,全得之。

王皙曰:国、军、卒、伍,不间小大,全之则威德为优,破之则威德为劣。

何氏曰:自军至伍,皆次序上下言之,此意以策略取之为妙,不惟一军,至于一伍,不可不全。

张预曰:周制,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五百人为旅,百人为卒,五人为伍,自军至伍,皆以不战而胜之为上。

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未战而战自屈,胜善也。

李筌曰:以计胜敌也。

陈?曰:战必杀人故也。

贾林曰:兵威远振,全来降伏,斯为上也。诡诈为谋,摧破敌众,残人伤物,然后得之,又其次也。

杜佑曰:未战而敌自屈服。

梅尧臣曰:恶乎杀伤残害也。

张预曰:战而后能胜,必多杀伤,故云非善。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未战而敌自屈服。

杜牧曰:以计胜敌。

陈?曰:韩信用李左车之计,驰咫尺之书,不战而下燕城也。

孟氏曰:重庙胜也。

王皙曰:兵贵伐谋,不务战也。

何氏曰:后汉王霸讨周建、苏茂,既战归营,贼复聚挑战,霸坚卧不出,方飨士作倡乐,茂雨射营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动,军吏曰:“茂已破,今易击。”霸曰:“不然,茂客兵远来,粮食不足,故挑战以徼一时之胜。今闭营休士,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茂乃引退。

张预曰:明赏罚,信号令,完器械,练士卒,暴其所长,使敌从风而靡,则为大善。若吴王黄池之会,晋人畏其有法而服之者是也。

故上兵伐谋。

曹操曰:敌始有谋,伐之易也。

李筌曰:伐其始谋也。后汉寇恂围高峻,峻遣谋臣皇甫文谒恂,辞礼不屈。恂斩之,报峻曰:“军师无礼,已斩之。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即日开壁而降。诸将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心腹,其取谋者。留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所谓上兵伐谋。”诸将曰:“非所知也。”

杜牧曰:晋平公欲攻齐,使范昭往观之。景公觞之。酒酣,范昭请君之樽酌。公曰:“寡人之樽进客。”范昭已饮,晏子彻樽更为酌。范昭佯醉,不悦而起舞,谓太师曰:“能为我奏成周之乐乎?吾为舞之。”太师曰:“瞑臣不习。”范昭趋出。景公曰:“晋,大国也,来观吾政。今子怒大国之使者,将奈何?”晏子曰:“观范昭非陋于礼者,且欲惭于国,臣故不从也。”太师曰:“夫成周之乐,天子之乐也,惟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而欲舞天子乐,臣故不为也。”范昭归报晋平公曰:“齐未可伐。臣欲辱其君,晏子知之;臣欲犯其礼,太师识之。”仲尼曰:“不越樽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晏子之谓也。”春秋时,秦伐晋,晋将赵盾御之。

上军佐臾骈曰:“秦不能久,请深垒固军以待之。”秦人欲战,秦伯谓士会曰:“若何而战?”对曰:“赵氏新出其属曰臾骈,必实为此谋,将以老我师也。赵有侧室曰穿,晋君之婿也,有宠而弱,不在军事,好勇而狂,且恶臾骈之佐上军。若使轻者肆焉其可。”秦军掩晋上军,赵穿追之不及,返,怒曰:“裹粮坐甲,固敌是求,敌至不击,将何俟焉。”军吏曰:“将有待也。”穿曰:“我不知谋,将独出。”乃以其属出。赵盾曰:“秦获穿也,获一卿矣,秦以胜归,我何以报?”乃皆出战,交缓而退。夫晏子之对,是敌人将谋伐我,我先伐其谋,故敌人不得而伐我。士会之对,是我将谋伐敌,敌人有谋拒我,乃伐其谋,敌人不得与我战。斯二者,皆伐谋也。故敌欲谋我,伐其未形之谋,我若伐敌,败其已成之计,固非止于一也。

孟氏曰:九攻九拒,是其谋也。

杜佑曰:敌方设谋欲举众师伐而抑之,是其上。故太公云:“善除患者,理于未生,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也。”

梅尧臣曰:以智胜。

王皙曰:以智谋屈人最为上。

何氏曰:敌始谋攻我,我先攻之,易也。揣知敌人谋之趣向,因而加兵,攻其彼心之发也。

张预曰:敌始发谋我,从而攻之,彼必丧计而屈服,若晏子之沮范昭是也。

其次伐交。

曹操曰:交,将合也。

李筌曰:伐其始交也。苏秦约六国不事秦,而秦闭关十五年,不敢窥山东也。

杜牧曰:非止将合而已,合之者皆可伐也。张仪愿献秦地六百里于楚怀王,请绝齐交,随何于黥布坐上杀楚使者,以绝项羽,曹公与韩遂交马语,以疑马超,高洋以萧深明请和于梁,以疑侯景,终陷台城,此皆伐交。权道变化,非一途也。

陈?曰:或云敌已兴师交合,伐而胜之,是其次也。若晋文公敌宋,携离曹、卫也。

孟氏曰:交合强国,敌不敢谋。

梅尧臣曰:以威胜。

王皙曰:谓未能全屈敌谋,当且间其交,使之解散,彼交则事巨敌坚,彼不交则事小敌脆也。

何氏曰:杜称已上四事,乃亲而离之之义也。伐交者,兵欲交合,设疑兵以惧之,使进退不得,因来屈服,旁邻既为我援,敌不得不孤弱也。

张预曰:兵将交战将合则伐之。《传》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谓两军将合,则先薄之,孙叔敖之败晋师,厨人濮之破华氏是也。或曰,伐交者,用交以伐人也。言欲举兵伐敌,先结邻国为犄角之势,则我强而敌弱。

其次伐兵。

曹操曰:兵形已成也。

李筌曰:临敌对陈,兵之下也。

贾林曰:善于攻取,举无遗策,又其次也,故太公曰:“争胜于白刃之前者,非良将也。”

梅尧臣曰:以战胜。

王皙曰:战者危事。

张预曰:不能败其始谋,破其将合,则犀利兵器以胜之。兵者,器械之总名也。太公曰:“必胜之道,器械为宝。”

其下攻城。

曹操曰:敌国已收其外粮城守,攻之为下攻也。

李筌曰:夫王师出境,敌则开壁送款,举榇辕门,百姓怡悦,攻之上也。若顿兵坚城之下,师老卒惰,攻守势殊,客主力倍,以此攻之,为下也。

杜佑曰:言攻城屠邑,攻之下者,所害者多。

梅尧臣曰:费财役为最下。

王皙曰:士卒杀伤,城或未克。

张预曰:夫攻城屠邑,不惟老师费财,兼亦所害者多,是为攻之下者。

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张预曰:攻城则力屈,所以必攻者,盖不获已耳。

修橹、车贲,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又三月而后已。

曹操曰:修,治也。橹,大也。车贲者,车贲床也,车贲床其下四轮,从中推之至城下也。具,备也。器械者,机关攻守之总名,飞楼、云梯之属。距者,踊土稍高而前,以附其城也。

李筌曰:橹,也,以蒙首而趋城下。车贲者,四轮车也,其下藏兵数十人,填隍推之,直就其城,木石所不能坏也。器械,飞楼、云梯、板屋、木幔之类也。距者,土木山乘城也。东魏高欢之围晋州,侯景之攻台城,则其器也。役约三月,恐兵久而人疲也。

杜牧曰:橹,即今之所谓彭排。车贲,四轮车,排大木为之,上蒙以生牛皮,下可容十人,往来运土填堑,木石所不能伤,今俗所谓木驴是也。距者,积土为之,即今之所谓垒道也。三月者,一时也。言修治器械,更其距,皆须经时精好成就,恐伤人之甚也。《管子》曰:“不能致器者困。”言无以应敌也。太公曰:“必胜之道,器械为宝。”《汉书·志》曰:“兵之技巧,一十有三家,习手足,便器械机关,以立攻守之胜者。”夫攻城者有撞车、鮷钩车、飞梯、虾木、解合车、狐鹿车、影车、高障车、马头车、独行车、运土豚鱼车。

陈?曰:杜称橹为彭排,非也。若是彭排,即当用此木卤字,曹云大,庶或近之。盖言候器械全具须三月,距又三月,已计六月,将若不待此而生忿速,必多杀士卒。故下云,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灾也。

杜佑曰:车贲,上汾下温。距者,踊土积高而前,以附于城也。积土为山曰堙,以距敌城,观其虚实。《春秋传》曰:“楚司马子反乘堙而窥宋城也。”

梅尧臣曰:威智不足以屈人,不获已而攻城也。治攻具须经时也。曹公曰:“橹,大也。车贲者,车贲床也,车贲床其下四轮,从中推之至城下也。器械者,机关攻守之总名,蜚梯之属也。”谓橹为大,非也。兵之具甚众,何独言修大耶?今城上守御楼曰橹。橹是车贲床上革屋,以蔽矢石者欤?

张预曰:修橹,大也。《传》曰:“晋侯登巢车以望楚军。”注云:“巢车,车上为橹。”又晋师围翨阳,鲁人建大车之轮,蒙之以甲以为橹,左执之,右拔戟,以成一队。注云:“橹,大也。”以此观之,修橹为大明矣。车贲,四轮车,其下可覆数十人,运土以实隍者。器械,攻城总名也。三月者,约经时成也。或曰:孙子戒心忿而亟攻之,故权言以三月成器械,三月起距堙,其实不必三月也。城尚不能下,则又积土与城齐,使士卒上之,或观其虚实,或毁其楼橹,欲必取也。土山曰堙,楚子反乘堙而窥宋城是也。器械言成者,取其久而成就也。距堙言已者,以其经时而毕工也。皆不得已之谓。

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曹操曰:将忿,不待攻城器,而使士卒缘城而上,如蚁之缘墙,杀伤士卒也。

李筌曰:将怒而不待攻城,而使士卒肉薄登城,如蚁之所附墙,为木石所杀之者,三有一焉,而城不拔者,此攻城之灾也。

杜牧曰:此言为敌所辱,不胜忿怒也。后魏太武帝率十万众寇宋臧质于盱眙,太武闻始就质求酒,质封溲便与之,太武大怒,遂攻城。乃命肉薄登城,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尸与城平,复杀其高梁王。如此三旬,死者过半,太武闻城断其归路,见疾病甚众,乃解退。《传》曰:“一女乘城,可敌十夫。”以此校之,尚恐不啻。

贾林曰:但使人心外附,士卒内离,城乃自拔。

杜佑曰:守过二时,敌人不服,将不胜心之忿,多使士卒蚁附其城,杀伤我士民三分之一也。言攻趣不拔,还为己害。故韩非曰:“夫一战不胜,则过暨矣。”

何氏曰:将心忿急,使士卒如蚁缘而登,死者过半,城且不拔,斯害也已。

张预曰:攻逾二时,敌犹不服,将心忿躁,不能持久,使战士蚁缘而登城,则其士卒为敌人所杀三中之一,而坚城终不可拔,兹攻城之害也已。或曰,将心忿速,不俟六月之久,而亟攻之,则其害如此。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