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景宸揣着刚刚吹干墨迹的画像坐着马车匆匆忙忙进了宫,径直就往栖霞宫求见皇后。
长日寥寥,皇后在冬日最喜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在烧着雪炭的宫殿里,自己动手做胭脂。
宁景宸到时,她刚刚捣完宫女拾回来的落梅花瓣。
“儿臣见过母后。”
“宸儿来了。”皇后净了手,拿软和的毛巾细细将水渍擦干,又认真抹上润脂膏,才邀他在矮榻中坐下。
“不知儿臣上次请母后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皇后似乎有些愕然,实则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上次查的事情?”
她想了想,方幽幽一叹:“宸儿,前忠烈侯夫人当年确实是个风华绝代的奇女子。”
“可她的画像,没有几个敢明目张胆私自留存的。”
宁景宸一阵诧异:“母后,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缘故?”
一张画像而已,怎么用到明目张胆及私自这样的词语?
听起来,好像不小心留了佳人画像还会获罪?
皇后嗔他一眼,却答非所问:“你若当真好奇,去忠烈侯府讨要她的画像一观倒也无妨。”
宁景宸心里打了个突,他想看前忠烈侯夫人的画像,可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上次他明明跟母后说得十分明白。
母后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本来还想着寻不到昔日佳人留下的画像,就拿出他亲手绘的画像让他母后帮忙辨认一下。
现在,宁景宸忽然改了主意。
觉得暂时最好还是别让他母后看见凤明曦的画像为妙。
“哦,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说见过当年定亲信物玉貔貅,对吧?”
皇后温和地看着他,笑问:“若能确定确系此物,你就想办法把它取回来吧。”
“毕竟,那是皇室之物,非同等闲。”
竟连来历也不问了。
宁景宸心里更觉古怪,面上倒是不显:“是,母后。”
“儿臣一会还得去见父皇,儿臣告退。”
皇后慈爱地笑笑:“去吧。”
云朗天青的桃源村。
凤明曦站在梯子上挥动扫帚,正努力打扫墙头上的灰渍与落叶。
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不紧不慢地驶进村里。
桃源村不大,那马车很快就驶近村西尾。
凤明曦骤然望见那辆马车,脚下颤了一下,惊得差点从梯子摔下来。
“是他吗?他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大家不是已经心照不宣让那些事过去了吗?”
自她从京城不辞而别开始,她以为她和那个人已经路归路桥归桥,余生各自精彩了。
他还跑来这里干什么?
凤明曦念头百转,心里同时涌上无限复杂滋味。
望着马车越来越近,她忽然做了个决定。
“干娘说得对,我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勉强跨界,对谁都不会有好处。”
她兀自喃喃着,已利索地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百里瞳,你出来一下,帮个忙。”
孤零零行走在桃源村的马车里,确实载着那个无论气度风华还是容貌风骨都令无数寒舍“蓬荜生辉”的男子。
“说好给时间你自己慢慢想通的。可还是抵不过……”抵不过想见你的念头日夜纠缠。
所以,他忍不住,悄悄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