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仙台之上,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而非单纯的进入力场当中一样。一切似乎不受掌控,面对仙台的时候,所有的力量都显得软弱无力。任何一丝一毫的力量都无法调动,这是一个与原先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在这里宛如新生儿一样脆弱。
连同对外界的风和空气的感受,对天地之势的感悟完全消失,外界的声音也无法传到仙台上。只见皇帝随手把伊水推到了一边,像是对待用完了的一次性用品,狂热的对着旁边的太监大声吼叫着什么。梦道人依然站在台阶的中间,大口喘着粗气,说着什么,面带讽刺的神情,只是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犹如一场默剧。
在祭坛旁的山坡上,燃起了烽火,烟柱在碧蓝的天空下格外醒目。风的吹动下,不断变换着形状,依然不断绝的冲向高高的天空。随着第一柱烽火燃起,远处另一束烽火也开始燃烧,不断有烟柱在更远的地方升起,一直到视野消失的远方。
站在高高的祭坛上的结宇很想问那究竟是什么,又想干什么,却发不出一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体内刚刚形成的道源抽出。刚形成不久的白色道源重新分解成了一节一节的形状,从体内不断飞出,在这种力量催促下,道源沿着脚下的仙台不知道去了何方。
仙台上,结宇听到了奇异的声响,那是来自黎民的祈求,那是全国百姓的声音。声音的内容正是那篇早就谱写好的祷文,不论诚心与否,声音都切切实实的传到了此处,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同时祷告着:
“愿献身与命~愿献身与命~”
最后只剩这句话在不断的回响,吸收了从结宇身体内抽出的道源之后,脚下的仙台开始生长,变大。生长到十米,二十米,三十米,盘根错节的葫芦藤挤满了整个祭坛的顶部。
结宇无能为力的看着脚下不断变得高大的仙台,祭坛下皇帝的身影变得更小,正不断跪伏着磕头,面容已经无法看清。
仙台生长的越高,生长的速度也越快,祈祷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楚,振聋发聩的声音充斥着仙台上的小小空间里。各种各样的声音中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的身影,之后连同声音背后的身影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各种各样的面孔在眼前飘荡。
一直生长到五十米左右,仙台终于停止了生长,即使如此,已经能够俯视皇陵大大小小所有的坟头。可是结宇没有时间去看这荒凉孤寂的景象,脑海中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面孔映入眼帘,此起彼伏,即使用力咬着牙齿,几乎仍要崩溃。停止生长之后的仙台摇曳着几个小小的葫芦,叮叮咚咚的声音悦耳动听,让结宇的目光勉强恢复了些许清净。
停止生长后所有的身影开始燃烧起来,散发着绿色的火焰,祈祷的声音变成痛呼,谩骂,还有嘶吼,整个仙台像是变成了一个绿色的大火球,燃烧起来。祭坛下,仍没有逃走,念着祷文的臣子身上燃烧起了绿色的火焰,正在痛呼,疾走,十分混乱。各种各样的面孔在眼前怒吼,结宇的脑海像是被完全撕碎一样,想要呼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连宣泄痛苦的途径都没有。
不到一盏茶后,所有的声音消之无形,被火焰燃烧的声音化作绿色的雾气,完全被葫芦藤吸收。在长长的葫芦藤上慢慢凝结出了绿色的菱形果实,在太阳的照射下不自然的晶莹透亮,完美的形状浑然天成。一直孕育到第七个果实,才停止了生长,随着果实不断变大,仙台也在慢慢的缩小回原状。
直到绿色的果实生长到拳头大小,终于变得完美,似乎再大一点,再小一点,都不行,会失去完美的形状。随着绿色的果实在藤上脱落,落在残破的青石板上,发出叮咚的声响,所有的果实全部落地之后,仙台的葫芦藤也完全隐没在地下,消失不见。
结宇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回归了熟悉的世界,踉跄一下,刚才无数声音的冲击还在脑海中回荡,各种狰狞的面孔还在眼前飘过,跪在地上,双手撑住地面,目光无神。
“长生果!长生果!”皇帝已经大大咧咧的跑了上来,鞋履少了一只,繁复的礼服残破不堪,眼神狂热的爬上了东倒西歪的祭坛,拿起一个绿色的果实就往嘴里塞。
甚至能听到牙齿和绿色果实碰撞出的咯吱吱的声音,直到一方断裂,皇帝把果实从口中拿了出来,除了沾满了鲜血之外,果实没有任何变化。皇帝仍不罢休,执着的想要把整个果实吞下,可是除了引发出许多咳嗽声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仙师仙师!这长生果究竟怎么用?怎么才能长生?”皇帝把七个绿色的果实一个不少,全部兜在精心绣着金龙的长袍里,小跑着来到楼梯半截处梦道人的面前。
“长生?”梦道人嗤笑一声,甚至没有正眼去看狼狈的皇帝。
“仙师,不是说只要吃下仙台长出的果实就能长生吗?为此,我可是献祭全国百姓都在所不惜啊!”皇帝瞪着眼睛,看着仍扶着扶梯的梦道人。
“哈哈!多少人凡人都在做长生的美梦,可是,你真是执着的悲哀啊!”梦道人摇摇头,终于正眼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皇帝。
“你你,骗我?”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着淡然以对的梦道人。
“不错!”简单的回答传入皇帝耳中,却如同五雷轰顶。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大笑了不知多久,举起挂在腰间的祭天长剑,迎面对着梦道人的头顶劈来。
‘咻!’一声若不可闻的声响,一根极细的拂尘穿透了皇帝的胸膛,几滴红色的血迹从另一侧穿出的拂尘上滑落。皇帝极力的想要抬头看看被穿透的胸口,只是一个踉跄,长剑脱手如同之前结宇扔下的剑一直滚到祭坛下方,倒退几步之后,倚在了另一侧的栏杆上咳嗽几声之后再无声息。
“失去道源,你已经只是个普通凡人了,找个地方过一辈子吧!”许久之后,梦道人登上了祭坛,居高临下的看着双手撑在地上的结宇,语声平静。
说着,挥挥拂尘看了看狼狈的衣袍,摇摇头,转身便准备离去。
“等一下!”结宇用难以置信嘶哑的声音说着,双手撑着膝盖,努力想要站起来。
梦道人便转回身来,等待着。
“势!”直到结宇踉跄着终于站直了身子,嘶哑的声音发出,方圆百米内的空间几乎完全冻结,甚至有几条细微的裂纹产生。
梦道人吃惊的盯着少年冷漠似乎无情的眼神,深邃的黑色里像是承受了不知多少痛苦。感受着不断增大的压力,被天地压迫着跪了下来,伤势被引动,剧烈的咳嗽起来。
“不可能!明明应该失去道源,怎么还能有势?”
结宇没有回答,瞥过祭坛下祈祷之人仅剩的官袍,还有远处零零散散穿着官袍逃窜的身影。
“告诉我,为什么?”说着,结宇右手用力在空气中挥动,一道剑气贴着梦道人的头皮飞过,半鬓青丝随风吹走。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吃惊过后的梦道人似乎认命般的恢复了淡然,平静的回答。
“我的父皇咎由自取,自然没有为什么。可是那些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在哀嚎,他们在痛哭,他们毫无反抗之力,他们是这样的无辜,这是为什么?”
“活着就没有无辜。仙台,献台。真是好名字,献宝物献道源献生命,无不接受,给予回报就是天道仅有的公平。看!我怀里的这些果子,每一颗都凝聚了万人的性命,却看起来这么冰清玉洁。”
“为了什么?自然是活下去!每一颗果子都能多活百年,每个仙都是这么活下去的,连天帝都不例外,这就是为什么。”。
“每一个生命都是可以献上的宝物,每一条道源更是稀缺的物品,如果不先献上道源,天道可没有那么多注意里放在这小小的角落。每一个仙的道源更是稀缺的宝物,怎么样,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会放弃杀死一个仙的机会了吗?”梦道人又重重的咳嗽几声,从嘴中吐出了血沫,挑衅的看着结宇笑着。
“杀了我,你活下去,把我的道源献给献台,你的修道路就能走的更远,我的道源对你来说可不是区区几万人的性命可以相比!”
“你,究竟是仙,还是妖魔?”结宇漠然的声音如同在远处传来。
“仙和妖魔有什么区别?”梦道人嗤笑一声。
“说的好!仙和妖魔没有区别!”清冷的声音传来,结宇的势如同跌落在地上的瓷器,被干净利落的碾碎,周身完全变得黑暗,陷入力场当中。
这个力场结宇见过,四周都是无尽的黑,只有一轮孤单的明月挂在高空,如同生长在那里。月亮上如初见一样,化作一个白衣的女子飘然落下,不染凡尘。
“散修仙人,梦尘,见过月主!”摊在地上的梦道人拱拱手,只是瞥了一眼如同荧光的女子的面纱便不再在意。
“我听说过你,曾经放弃修炼三千年日夜向天道祈祷,让你妻子复活?”
“天道它从不听!”梦道人嘴唇嗡动,神情没有一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