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青卓听见闹铃一响，便匆忙起身了。新城支行离她的住处很远，需要转一次车，她不想第一天去支行报到上班便迟到。
洗漱过后，她简单化了淡妆。这是在分行营业部学会和养成的习惯，在学校时她从不化妆。而在前台实习，化妆是对女员工的基本硬性要求。虽然没有规定说，客户经理助理必须化妆，但青卓可不想出错。
取出行服的淡蓝色短袖衬衣、西裙、丝袜，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了休闲的T恤和短裤，用一个背包把上班的职业装连同卷好的西服外套、化妆包都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天气炎热，路上出汗容易弄湿衣服，而银行营业部和写字楼的空调温度又太低，一热一冷，身上便粘腻腌臜得很，难受至极。
公车沿京南大道一路往北而行，青卓昨晚虽然没喝几杯，毕竟初次喝酒，还是觉得头晕不适，在车上昏昏欲睡。
京玉河由西至东，把上京市一分为二，而京南大道和京北大道则纵贯南北，交汇于京玉桥上。京玉河南是繁华的老城区，岭东发展银行总部和分行就位于河南偏东侧的城市中心商务区，而T大则处在西侧近郊。
大学四年，青卓大部分时间几乎难得迈出校门，更一次也没有越过京玉桥。公司提供的租房更远在南郊，她需要乘公车经京南大道过河，然后再换另一路车过京北大道，到外商企业园附近的嘉悦新城大厦，也就是新城支行的营业点所在。
本地有一句俗语，“宁要河南一张床，不要河北一间房”。京玉河北虽然在地域上属于上京市区，但起码近十年前随城市人口规模扩大才重新规划的，从前都属于郊区。京玉河北岸河畔政府号称将投资百亿打造的上京新城，目前还是一个超大型工地。京玉河南岸与北岸的房价，也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青卓乘坐的公车刚过了京玉桥，便感觉道路明显宽阔了不少，双向各多了两个车道。也许这便是新区的好处，在寸土寸金的老城区，就算拥堵，也很难再拓宽车道了。
她在上京新城一栋尚未建成的大厦前下车等另一路公交。这栋大厦仍未封顶，被建筑钢架所包围，但周围的隔离护墙上却贴着美轮美奂的建成效果图和种种高大上的宣传语，“IFC世界金融中心大厦”，“上京市最具投资潜力商务中心”……然而，就在那蓝黑玻璃幕墙的建筑效果图旁，恰好立着一个油渍斑斑的煎饼小车和吆喝着“煎饼、油条、豆浆”的中年大叔，顿时显出几分违和。
青卓买了煎饼豆浆当早餐，坐上下一趟往嘉悦新城大厦的公交。
她七点就出门，到现在七点四十才走了一半路程。难道以后每天上班要花三个小时在路上吗？可如今刚上班，实习期间也没有工资，短期内想另外租房估计不大现实，银行提供的房子每月才两百多，而且是从工资里扣钱的，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她总算明白，当初，何智佳为何会用同情的眼神看她了。
八点半，青卓总算到了嘉悦新城大厦楼下。远远望去，这栋大厦在周围未成气候、城中村一般的七八层建筑群，空空荡荡挂着招商字样的半旧商场和几栋烂尾楼中简直鹤立鸡群。楼下一侧有岭东发展银行醒目的橙红色logo，门面不大，仍紧闭着，估计再过一会儿运钞车就会过来了。
想到还得换衣服，青卓匆匆忙忙埋头往写字楼大厅走，经过地下车库的入口时，蓦然，一声尖锐的刹车响，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几乎停在她身旁不足两步的距离。
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式地退后几步，回到人行道上。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车里，摆手让她先行。青卓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摇手：
“不不不，你先走，刚才只顾走路，没看到你啦……”
也不知他听到没有，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那男子冲青卓笑笑，开车驶入车库。
青卓抹抹额上的一层薄汗，恐怕妆已经掉了大半，换了衣服还得补妆，她快步走进写字楼。
听陈昊说办公室在十四楼，属于低区，电梯旁公司铭牌稀稀拉拉没几个，看来入驻的机构还不多。
电梯到十四层，青卓见新城支行只占了一半的区域。等她找到卫生间，火速收拾完毕，穿着行服的职业套装和高跟鞋，焕然一新走进办公室，时间也已经到了八点五十。
办公室还空空荡荡，也没有见到陈昊。青卓想起人力资源部经理的嘱咐，需要先找支行行长或市场部经理报道，便找个空位先放下背包，走近里侧两个单独的小办公室。
有市场部经理铭牌的办公室没有人，另一个是行长室，有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青卓轻轻敲了敲门，那男子一抬头，两人都有些意外。
原来他是青卓在车库前遇到的，奥迪车上那中年男子。
“我是过来报道的客户经理助理，方青卓。冯行长，你好。”
饭局上，陈昊曾简单跟青卓提过，新城支行行长名叫冯强，市场部经理叫周莉华。眼前这端坐于行长室的男子，肯定便是冯强了。
“小方啊，欢迎欢迎，我们新城支行总算又来了大学生人才。来，这里坐。”
他让出一半沙发，令青卓坐下。她发现，这冯行长虽然年纪已经不轻，大约在四十至五十岁之间，但瘦高的身体却紧实而硬朗，肤色黝黑，动作举止果然如陈昊谈起过的背景，带着军人的姿态与做派。尽管对青卓近乎慈祥地微笑，她却隐约在他眼中看到一抹冷酷。
当时，她并未多想，以为这是属于行长的某种威势。听着他耐心询问她的情况，勉励她好好工作，做出成绩，她心里原有的几分紧张慢慢消散了。
“以后，你就跟着陈昊干吧，他是我们支行最年轻优秀的客户经理，个人业绩好，才这么快就做到市场部副经理。你向他好好学习，应该很快就有资格成为客户经理了。”
“冯行长，今早开例会吗？咦，小方，你已经到啦。”说话间，陈昊的身影出现在行长室门口，向冯强请示到。
“正说到你呢。小方就交给你啦，你就当他的师傅吧，好好带。”冯强笑道，“今天先不开会了，小周请了假。”
“我恐怕没资格当师傅，大师兄还差不多。冯行长，应该您是我们俩的师傅，我呢，在您忙的时候，勉强带一下师妹是可以的，但还等着您有空多教教我们哪！”
“也对，你比小方也大不了几岁。行吧，小陈，我听说，金川钢贸的额度已经批了，你就带着小方赶紧把合同资料准备好，签约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拜访一趟，争取三季度把额度用满。还有另外几个客户的调查报告，也要抓紧完成好上会了。”
“好的。”说完，陈昊看了一眼青卓，她便赶紧向冯强告退，跟陈昊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