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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润甫巧说裴仁基 世积智取黎阳仓 (1)

第四十六回润甫巧说裴仁基 世积智取黎阳仓 (1)

诗曰:

林扼风怒号,石阻浪飞涌。

壮夫困牵挈,气激若雷动。

名节那足顾,将成匹夫勇。

嗟使忠贞徒,背国不旋踵。

达人每见机,宽大以容众。

缚虎有奇术,豢狙多妙用。

参苓备药笼,亦不弃鸡壅。

为国惜贤才,千古大堪诵。

豪杰之士,我要驾驭他,不是才足以服他,便是术足以制他。有汉高祖手段,便可濯足见英布。若不是有手段的,便是驾劣马,缰绳宽不得,紧不得,打得紧,不跳就跑,反或受其蹄啮。但人多不知,多惹其祸。

隋国不但宇文述逼走了叔宝这个英雄,还又有一个逼走了一员名将隋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他河东闻喜人氏。他智勇绝伦,又有一个儿子裴行俨,是个万人之敌。只是处在隋时节,遇着这乾都是豪杰,不能成功。也曾破有几个贼寇,得他金帛,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尽将来赏与部下,并不曾将来分毫入己。奈是有个监军御史萧怀静,倚持自己是皇后宗族,是个文官,轻薄武臣。见他频频赏赐,不由他做主,心中不平。常道:”朝廷差将军出来破贼,只是为这几个健儿富足麽?耗费的是朝廷钱粮,得来将归军士囊橐。将军怎只顾部下,不顾圣上?”仁基见他如此,只得时时将得来宝玩进润。奈何终不满意,又道:”我去寻他事,他怕我送来。

”越来寻事,仁基甚是不堪。这回又因他与刘仁恭相约,夹攻李密,失期不至。说他遛逗,要写本去劾他。这也不过是个诈局。仁基无可奈何,也送银万两去求他。他道:”讨贼的各处将官,如董纯、鱼俱罗,都因畏缩处斩。你要免一死,少也得三五万金。”做腔不受。仁基甚是忧惶。不料他部下有人背畔,降在贾润甫名下,说这缘故。润甫道是有隙可图,进营密启李密道:”裴仁基屯兵百花谷,深沟高垒,似乎不敢来战。但他屯在我军之後,我若进攻,还恐他掩袭仓城,牵我内顾,终为心腹之忧。今闻他与萧御史有衅,润甫曾与他有一面之交,意欲往调三寸之舌,说他来降。不惟得一骁将,又且不忧内顾。”李密道:”如此甚好,但须见机审势。”贾润甫道:”这不须吩咐。”正是:

只凭口是悬河,那怕心如铁石。

将身打扮做一个东都差官,带了两个从人,竟往裴仁基军中来。道:”东都越王,差秘书监贾爷来。”裴仁基道:”这一定越王差来责我不进兵了。”慌忙出迎,至中军坐下。裴仁基早已认得,道:”贾兄何时任此职事,不知越王有何令旨?”贾润甫道:”越王有密旨,事关军机,诸人退下。”从人都到帐下站立。贾润甫移坐近前,执着裴仁基手道:”小弟非越王令旨,乃传魏公德意而来。”裴仁基听了,吃了一惊。润甫道:”裴兄勿惊,小弟也为兄开一生路。隋主失道,屡兴大役,耽於游幸,以致万民不堪,盗贼起。却又信任奸佞,排抑忠良。李敏全家,无故被戮。董纯、鱼俱罗,有功见杀。

今兄拥兵在此,外遇强敌,无可成之功;内乏应援,多谗谮之口。杜邮之祸,恐在目前。今魏公虚怀大度,礼士下贤,始破须陀,复克回洛。四方之民日至,远近之盗皆归。东都有累卵之危,将军亦难支欲倾之厦。不若令军归附,既全身家,更建功名。英、彭裂土,窦融分符,所必至也。倘少迟回,恐难脱谗邪之害。”土仁基道:”我世代忠良,岂可躬为叛逆!且萧御史在此,动为所制,不敢妄为。”润甫道:”裴兄!你今坐待诛杀,身被失机误国之名,亦为祖宗玷辱,何如改图?周齐之畔将,乃隋国之忠臣,忠良亦何尝之有?若说萧御史,足下畏隋主,非畏萧御史也。今既不有隋主,何惧萧御史。若他不知机,栖上之鸡,只须足下一刀可了。”仁基正在疑惧之际,听他一篇利害,早已为他耸动。

利害分明鼓掌中,将军俯首入牢笼。

蒯通无计笼韩信,应是当年术未工。

仁基当下留住润甫在中军宴饮,就与儿子行俨计议。行俨道:”萧御史凭藉後族,将父亲百般构陷、掯诈,正恐祸在不测。今闻魏公好贤礼士,各路归顺,俱得高爵大禄,自统本部,不相牵制。今既来招,便宜允从,岂可拘此小节,俯仰此贼臣。”宴罢,便传令三军道:”奉越王令旨,入援东都,可拔寨在虎牢地面屯紮。”正要脱离萧御史,与李密相近。正待起兵,报:”萧御史到。”仁基出迎,润甫与行俨,已是定下计策了。这萧御史似:

屠人已操刀,圈豕犹狂吼。

御史抬入中军,下了轿道:”闻东都有差官来,怎不相见?今日移兵,何以不令我知?”仁基道:”奉有越王令旨。”萧御史道:”请令旨看。”只见贾润甫自帐後缓步而来,行俨与数家丁相随,道:”有密旨,止可与御史看。”诸人退避,把他从人叱出,便向萧御史道:”萧先生,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今裴大人退则先生谮他逗遛,进则又行牵制,这是忌功嫉成了。”萧御史道:”我奉圣旨监军,进退俱该预闻。汝何小宫,敢尔唐突!”润甫一笑。只见行俨向前道:”我父子苦争恶战,每遭谮害。今实举兵归魏,不受你制。”萧御史见不是头,忙叫左右时,已被行俨拔腰中剑,砍倒在地,枭了首级。

堪嗟栖上鸡,不免牛刀割。

一手仗剑,一手提怀静头,到帐前道:”萧怀静妒功嫉能,妄奏我父子以赏犒固结军心,潜行反叛。今已斩首,全军归附魏公。有不从者,以此为例。”怀静文官,没人羽翼。况又平日阻仁基赏犒,军心不附,所以没个惜他的。都一齐道:”愿随老爷指挥。”

仁基就据了虎牢城,着行俨随润甫来见魏公。魏公极其优礼,封仁基上柱国河东公,行俨上柱国绦郡公。就调他率领本部人马,同取东都。这便是贾润甫口舌之功也。仁基果然同齐郡公孟让,领兵二万,袭破了回洛东仓,烧了天津桥。

东都还有营兵募兵二十多万,段达、元文都只督率他提铃喝号,看守城池。李密见他不敢出兵,分兵攻他附近县邑偃师、金墉等处,断他粮运、樵彩,城中至以布当柴炊爨。见李密兵稍远,点出九支精兵,每支五千,分屯丰都市、上春门、北邙山,彼此应援,以备李密。李密见自己兵势日大,指日可以灭隋,着祖君彦为文,数隋主十罪。且道:”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洗恶难尽。”移檄郡县,隋主闻知,先遣监门将军庞玉、虎贲郎将霍世举,领兵助守东都。故此裴仁基、孟让、秦叔宝一时攻打,都不能破。柴孝和见这事势,进见李密道:”我兵自得回洛仓,食足兵强,威振天下。

但目今攻打东都,两次进他外城,都不能克,旷日持久恐人心解体。孝和看得西京世称金城千里,帝王之都,强秦据之,兼并天下。不若今日只留翟司徒屯兵洛口,裴柱国驻紮回洛,时时出兵抄掠东都,待其自毙。明公自率秦、单各将军直取长安,以为基业。基业已定,然後东面以平天下,首平河洛,次及江淮,天下已定。不然,隋失其鹿,豪杰尽有角逐之心,倘有人先据关中,则我虽得东都,亦在四战之地,後来规取,不免又费一番兵力。”李密道:”此即我昔日教杨公子之策,乃是上策。只是昏主倘存,随行尚有兵马。若与东都合谋,前後夹攻,恐非翟司徒、裴柱国所能支持。况自瓦岗来,部下多是青齐之人,恐不肯西行。又且各处贼师奉我约束,我若西去,无人弹压,倘有异图,分溃而去,大业隳矣。”正是:

势如鸡肋难於弃,总是龙兴自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