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 名
爸爸答应过我,星期日要和我快快乐乐地待上一天,我如盼年般掐指算计着日子。爸爸能腾出一天与我在一起实属不易,他是总经理,又是董事会的常务理事,除了回家睡觉,往常总也见不到他的影子,可真是个大忙人。
爸爸脱去平日的西装,摘掉手机,换上一套“乞丐服”,冲我做了个鬼脸,全然不像从前的那副绅士派头。
“爸爸,你要带我踏青吗?”
“你说呢,儿子?”爸爸摸着我的小平头,“跟爸爸走吧,爸爸会让你过上一个充实有价值的星期天。”
爸爸既没有打的,也没有领我去野外或公园,而是进了一家劳务市场。望着拥挤不堪的人群,听着粗声大气的南腔北调,我有些发畏。
爸爸很快找到了一份差使,跟着几个人出了劳务市场的大门,左转右拐,进了一家煤场,我大惑不解:
“爸爸,你要买煤球?咱家是暖气楼!”
“不,儿子。爸爸让妈妈“专政”啦,爸爸的钱也让妈妈“剥夺”了,今天,咱们只得自食其力了!”
场主发给每人一把铁锹,四人一组给拖斗车装煤,每车每人五元钱。
爸爸身材魁梧,可干起活来却赶不上那个瘦子,装了还不满一车,别人刚刚舒活开筋骨,爸爸已是汗流浃背了。我的任务是不断地给爸爸递毛巾,或打来清凉的自来水供他们喝。
干活如沙场,谁也不甘落后。他们咬着牙,憋着气,一锹一锹地往两米高的车箱里甩着。我始终不明白,别人撮起煤来,仿佛挥舞着一根道具,爸爸却抽筋扒骨似的,竭尽全力地甩着那把大锹,第三辆拖斗车像蜗牛似的驶出了煤场的大门,爸爸即刻席地而坐,而那三位叔叔则用拐肘拄着锹把谈笑风生。我的脸发烧,替爸爸难为情。
经过片刻的休息,爸爸的体力有些恢复,三位叔叔加快了节奏,将爸爸那块欠缺的地方不时地补上几锹,我也很有礼貌地将凉水呈上去。这些叔叔喝水时并不像爸爸那么文明,咕咚咕咚豪爽地大口狂饮之后用袖子抹抹嘴巴。
整个上午,爸爸他们共装了六车煤。
为了节省时间,爸爸领我进了一家小吃部,要了两碗冷面,一盘炒菜,还要了三两酒。我食欲大增,端起碗大嚼起来,爸爸自斟自饮,将自己碗里的一半面条拨到我的碗里。
下午比上午多装了两车。我让阳光晒得像条泥鳅,爸爸的脸和脖子上沾着一层薄薄的煤尘,活像个非洲黑人。不过爸爸的精神格外好,他不停地抹着汗水,高兴地掂着手里的钞票说:“今天的收获真不少,儿子,走,走,去百货大楼!”柜台小姐像发现了新大陆,她们伸长了脖子,看看我,又望望爸爸,仿佛在观望外星人。爸爸把我平日喜爱的文具盒、玩具手枪、橡皮等一股脑儿地买下来,又给我买了袋高级夹心饼。
开始我还挺高兴的,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