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琛在书桌上画咒符，我在旁边转来转去，他放下笔，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有事？”
虽然我脸上笑容依旧，但扭扭捏捏的姿态写满了担忧，我不敢直接问，又怕谣言的事让他困扰。
“那天你和管家说的事……我知道是什么了……”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而历琛明显一滞，我顿时更担心了，之前想好安慰的话派上了用场，“我知道朝中大臣一定会拿这件事针对你，但是你完全不用隐忍的，我真的不介意别人怎么说。”我站在他身侧，拍拍他的肩，“所以，你也不用在府中封锁消息。”
历琛本是想伸手搂住我，闻言蹙眉，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这种小事完全不值一提，不明白你为认为得我会受到困扰。”他坦然道，“封锁消息是觉得你根本无需知道，反正再过几日，我会让谣言彻底消失。”
一听他着云淡风轻的语气，就知道自己的安慰多余了，转而一想，问道，“不是这件事？那****和管家商量的是何事？”
历琛扬眉，笑而不答。如此更勾起我的好奇心，“为何不肯告诉我？”
“以后你会知道的。”他的手在我腰间摩挲。
我瘪了瘪嘴，眼睛溜溜地转，他轻声一笑，戳穿我的小心思，“别想着找管家套话，他可是以他后半生的俸禄保证闭嘴的。”
我顿时挫败，胡乱拿起桌上的咒符撒气，忽而见历琛神色一沉，立刻乖乖放好他的宝贝符纸，心想着他不会这么容易生气吧？
“我查到谣言的发始者了。”
原来他是为这个生气，我顿时舒了口气，“顾落青，对吧？”
历琛抬眸，“你早就知道了？”
“显而易见。”我摊了摊手，“她似乎对你志在必得。”
历琛默然，把玩着手上的墨玉扳指，伸在我腰间的手渐渐收紧，“顾家这是在玩火自焚。”
我没有出声，他似乎察觉到我身体僵硬，将脸贴在我的腰间，轻声道，“血脉之亲又如何，只要敢动你分毫，我必十倍还之。”
我愕然，其实我从不怕与顾家为敌，在我心里，顾家给予我的不过是个姓氏，而历琛此话分明是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怕我背上大逆不道的的罪名。
我恍然一笑，丝丝甜蜜涌上心头。
艾禾的生辰快到了，这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个生辰，定会在宫中大摆筵席，因为谣言的事，我正纠结着要不要去，谁知历琛比谁都淡定，直接回了我一句，“为何不去？”
我有些意外，成魔之后，历琛对我出门的次数严格控制，更别说这种人多嘴杂的场合，他既然应允，我当然乐意。这几天都在琢磨着要送什么给艾禾好。
艾禾入宫后，能见到他的次数不多，听历琛说，他现在很少练剑了，整天闷在书房里。由于他尚未成年，奏折一直由景王过目，朝中大事也是有景王在场的情况下商议决定，其实这看上去合情合理，可我总觉得艾禾的沉默不过是在等待，等自己慢慢长大，能够独当一面，到那时才会将自己的喜恶一一显现。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送他一把剑吧，可惜我对剑没有深究，本是想问问历琛，但他似乎最近很忙，早早上朝，回来的时候也是一副疲惫的样子。于是我很快想到了袖己，想起当时他跟我绘声绘声地讲述他武功被废之前如何如何的风光，觉得他恨不得把自己也变成把剑。
于是决定找袖己帮忙，摆平艾禾礼物的事。
我和袖己约在望江亭，本是想直接去幽草居找他的，可想起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就像个爱惜名节的黄花大姑娘。
刚到望江亭的时候就下起了大雨，我坐在亭子里优哉游哉，看着来去匆匆的路人，有种徐徐清凉的惬意，用袖己的话来说，幸灾乐祸。
天空一记闷雷，大雨淅淅沥沥，不过夏季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直至雨滴零零星星，依旧没见袖己的人影。半个时辰过去，想着他兴许不来了，起身正要离开，就见不远处有人向亭子走来，纸伞向前倾，看不见她的脸，浅蓝色的裙摆被雨水溅湿，但没有影响她婀娜的姿态。
看着她一扭一摆地走近，我微微皱眉，娇小的身躯的确美感十足，可总觉得有阵阵阴风袭来。
她刚踏入亭子我就了然了，原来并不是我的错觉，她周身的怨气连刚才的大雨都没能冲刷掉。
我依旧坐着，她收起伞亦步亦趋地走到我跟前，脸上阴狠的笑我无比熟悉，只是我实在不想和她打招呼。
她缓缓弯腰，凑到我耳边妖媚一笑，“袖己不会来了。”
我豁然抬头，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愤愤之色。
“你把他怎么了？”
顾落青笑靥如花，可在我看来，恨不得上前将她的脸撕烂。随后我也没忍住，忽而起身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推在石柱上，一字一顿，“他在哪里？”
“想我告诉你？”她扯了扯嘴角。
“这不就是今天来的目的么？”我眼睛微眯。
“你错了。”她将脸凑得很近很近，尖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今天来，是让你万劫不复的。”
她周身的怨气顿时紧紧将我缠绕，我竟完全使不上力气，只挪动了一小步便仿若有千万根针扎入我的皮肉，这种痛让我连尖叫的勇气都没有，伴随着每一次呼吸，深入皮骨。
“奇怪吗？使不上灵力。”顾落青嫣然一笑，刚一触碰我的手，一种火辣辣的痛在指尖蔓延开来，而她乖巧地牵起我的手，亲昵地抱着我，“这一刻，我等了好久呢……”
痛感更加强烈，忽而眼前一暗，下一秒便失去知觉。
迷迷糊糊醒来过几次，但没一次能睁开眼的，脑海中全是顾落青阴森的笑声，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确切地说，我是被痛醒的。昏暗的灯火从我的眼缝透入，勉强睁开眼，空荡荡的房里只有我一人。
我全身无力地靠坐墙角，垂头就看到锁在我脚上的铁链，我不敢动，铁链被施了法，稍稍一动就是蚀骨的痛。这间房没有窗口，房门没有锁，但咒符被贴得满满都是。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也没精力去算，每次都是被痛醒，然后在某个意志力薄弱的瞬间又被痛晕过去。其实顾落青根本没必要把我锁起来，我现在连呼吸都很吃力。
恍惚间，房里的灯变亮了，感觉有人进来，而且还不止一个，但我已无力抬眼。
“我叫你抓她来，但没让你这样对她。”冰冷的声音响起，他高高站立，与我有几步之遥。
我知道，是刘齐。
“她有灵力护着，不这样能抓她回来？”顾落青轻哼，满是刁蛮的语气。
“不要自以为是。”刘齐静静出声，“不是提醒，是警告。”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姐姐护要我周全的，可你现在对我大呼小叫什么意思？”顾落青高声嚷道。
“我只答应过她，留你一条性命。不服气就滚。”刘齐没有半点怜香惜玉，顾落青跺了跺脚被气跑了。
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心想着袖己应该没事。我微微睁眼，感觉他的目光来回在我身上扫，很不舒服。他走近，在我面前蹲下，刚伸手过来我就厌恶地将身子往后缩，身上明明没有伤口，可每动一下，痛觉就牵连全身，但我强忍住不出声，感觉牙齿都在颤抖，嘴里有股血腥味散开。
他捏住我的下颚，见我没有反应，于是用两手将我的牙关松开，我气极，一口咬住他的手，他没有抽回，任由我咬着，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嘴里有血溢出，他的手指也被我咬破，他不紧不慢的收回手，灼灼的目光从未在我身上离开，我想别开头不去看他，无奈下颚被他固定住。
他长长吸了口气，一脸贪婪，“想尝尝你嘴里的味道。”
我骇然，微乎其微的挣扎已是徒劳，他钳住我的下颚，低头便肆意啃咬。我不停地咽呜，痛还有血腥味充斥着我的感官，我的下颚已被他捏地发麻，他就像头饥渴的猛兽，将我的双手束缚在背上，猛然把我往墙上一推，整个人扑了上来……
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奔溃，但我就是不肯松口，就像一个木头人僵在原地，明知动用灵力会引起反噬，我还是在剧痛中缓缓启动，随之而来的不适像一股猛浪在我体内翻江倒海，但我顾不了那么多，灵力在体内聚集，犹如倒刺，所到之处都能勾起最敏感的疼痛。
终于，我将灵力运出，向刘齐袭去，灵力击在他身上的那刻，我颓然倚靠在墙角，垂头吐出一大口血。
我知道，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刘齐捂着胸口，被我击退到几步之外，他只是轻伤，但眼中全是震惊，随即一阵轻笑，“真倔。”
我不出声，也无法出声，就像个将死之人，枯槁无力。
刘齐掏出颗黑色的药丸塞进我嘴里，见我排斥，冷冷一笑，“怎么，想我喂你？”
我艰难地吞下药丸，闭眼，一动不动。
“是不是在想国师？”
“想着他来救你？”
“可惜呀，他此时大概无暇顾及你了。”
“其实我是希望他来救你的。”见我毫无反应，他也不恼，语气温柔又变态，“然后让你亲眼看着他死，这样你就会死心了吧……”
我睁眼，眼前一片朦胧，大滴大滴的泪往下坠，滚烫而忧伤。刘齐也是一愣，满是不可思议。
“就这么喜欢他？”
我吸了吸鼻子，将头轻轻一点，声音微不可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