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职来职往
5039600000014

第14章 升职(2)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刘虻,曾可心有些发怔。她的手指神经质地死死扯着背包的带子。“上车,要迟到了。”刘虻招呼着曾可心,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快,或者是疏离。曾可心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和他究竟是不是在冷战呢?车沿着开阔笔直的莫尼道向公司奔驰,刘虻随意地和曾可心说着这次出差的一些趣事,只字未提袁满。曾可心忽然有些恼火,她负气不吱声,闷坐着,脑子里那日清早的事儿却像电影一样清晰地漫过来。

在公司,袁满的业务大半要刘虻跟进。合同的细节、操作的具体事宜甚至结账,都是刘虻负责。袁满每次大咧咧叫他“找银子去”,她的手都习惯性地伸向刘虻的胳膊。他俩的关系在别人看来还是有些暧昧,很多人老开玩笑:啥时喝你们的喜酒啊?袁满眉梢一挑:“你送套房子做贺礼,俺们下午就进洞房。”他俩的关系,一开始曾可心就问过,刘虻解释说,他俩一直搭档,好几年了,就像亲密战友,一起做业务一起完成了很多大单子。曾可心并没有过分追究,虽然她心里免不了有几分酸溜溜。

那天,郑黎明和曾可心谈话后,晚上她和刘虻约会时,就把这件事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刘虻。那晚,他俩在曾可心的住处聊了很久。毕竟是关系到曾可心升职的大事,刘虻前前后后想了很多,他一时也说不出这件事有什么不妥,不过,他很担心,毕竟,人力资源部和其他部门不同。别说人事关系的复杂,单就李志文和王梅这两个老资格,以曾可心的资历能掌控得了?“竞争对手越强,一个人才进步得越快。矬子里拔大个,永远也跑不远。”对于刘虻的担忧,曾可心自有主张。刘虻明白,涉世不深的曾可心把他的话理解得有些偏颇。他说的不仅仅是个人能力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背景,这是个很耐人寻味的词汇。当初,高天来天宇,几乎一步登天,直接坐上了人力资源部经理的位置,虽然背后也有一些不满,但一来高天是个很有威严和手腕的人;二来,高天的岳父不是等闲人物,也就让不满噤了声。

对于这些,曾可心想得也简单:“反正就是好好干活儿。再说了,我只是代理,做不好,再回来给你当业务员。到时,你刘大经理不收留我?”曾可心娇憨地冲刘虻眨眨眼,她的样子有些撒娇的嗲,刘虻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

刘虻走后,曾可心发现他把一个文件袋落在自己这里。第二天,他要去回访客户。曾可心担心这个文件袋有刘虻急用的东西,打电话给刘虻,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曾可心特意把手机上的闹铃提前了半个小时,第二天她急急忙忙去刘虻的住处给他送文件袋。虽然曾可心没去过刘虻的住处,但一次刘虻送她回家,为了避开堵车的路段,绕道恰好经过这个小区,刘虻随口告诉曾可心,自己住在6号楼一单元东户。曾可心并没有刻意去记,可是早晨她打不通刘虻的手机,刘虻告诉她的栋号一下就从她心里跳了出来。其实,记忆是有选择性的。你刻意想记住的,未必一定能记住。就像你刻意想忘记的,恰恰是你最不能忘记的。曾可心坐在车上,心里暗自猜想:刘虻见到自己,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曾可心敲开门时,刘虻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咕哝着:“谁?这么早?搅扰了俺的美梦啊。”当他看清楚眼前竟然是曾可心,一下就清醒了,半惊半喜地问:

“你怎么来了?”“我给你送文件袋,怕你急用。打你手机不开,我就……”曾可心忽然愣住了,她的视线落在刘虻身后,好像一下子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刘虻顺着曾可心的视线望过去,袁满不知何时从卧室走了出来,她轻薄的睡衣几乎遮不住丰腴的身体。曾可心的脸刷一下白了,“她怎么会在这儿?”曾可心的声音发颤,身体也在微微发抖。“她——”刘虻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袁满打断了,“这是我的家,我一直就住在这儿。”这个意外让曾可心的思维一下混乱起来,她语无伦次地问:“你是什么人?凭啥住在这儿?”袁满恶作剧地笑了:“我是他女人啊!”曾可心狠狠咬着嘴唇,扭头跑了。刘虻趿拉着拖鞋追出去,只看见曾可心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跑了。

车载着曾可心绝尘而去。刘虻的心像掉进了冰窖里。他满心沮丧地回到住处,袁满坐在他的床上,依旧穿着睡裙,手里夹着一支烟若无其事地抽着。刘虻压着心里的火,一把揪起她,“去你那屋去!”因为用力过猛,袁满睡裙的一个肩带滑下来,露出半个雪白的膀子。袁满没有理睬自己的肩带,她似笑非笑地问:

“你真的动心了?就那个小丫头?”刘虻恼羞成怒,冲着袁满吼:“你记着,你不是我什么人!说白了,就是一个屋檐下的邻居,我的事儿你少管!”刘虻的恶声恶气居然把袁满逗笑了,“好了,别跟姐姐斗气了。这事儿姐姐给你摆平。”刘虻的火气一时没有了用武之地,他悻悻地说:“别,你行行好,你越帮忙越乱。”刘虻换上T恤,下楼开车直奔曾可心的住处,她却没有回来。打她的手机,一连几次,都被挂掉了。刘虻想了想,发了个信息给曾可心:

可心,我和袁满只是合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种关系。她和我关系一直很好,但我一直当她是哥们儿。

曾可心没有回复。下午来上班时,曾可心始终没有正眼看刘虻,虽然他借口询问策划案,单独把曾可心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可是,他一开口说这件事,就被曾可心顶了回去:“刘经理,这是办公室。你要是没有公事可谈,我就出去了。”刘虻哭笑不得,只好任由她出去了。心神不定的刘虻几次想把袁满叫进来,狠狠臭骂一顿,可是,他忍住了。刘虻从来没有那么急切地盼望下班,这样的心情就像放在火上炙烤,又犹如困兽,焦躁不安。临到下班,郑黎明打电话,叫刘虻去自己的办公室。不出所料,果然是曾可心的调岗问题。既然上司作了决定,他只有服从。况且,从个人发展来看,这对曾可心也是一个绝佳的机遇。但从郑黎明的话语中,刘虻推断,这个人事安排是程雄的主意。这个推断让刘虻隐隐有些不安,程雄的为人刘虻很清楚。程雄不是个宽厚之人,他用人几乎都是要把你榨干用尽。用他的话说,“你们有多大能耐,我就给你们多大的舞台。”话说得动听,事却做得不那么动人。几个高管在初期,哪个不是被他折磨得几乎都要崩溃了。这也是和老板之间的磨合吧,只是,这个过程很痛苦。有两个实在不堪忍受程雄的高强度工作压力,先后选择了辞职。尤其不能让人忍受的是,24小时开机制度。

“我们这行是靠脑子吃饭的,我有什么需要和你们随时沟通,你们也一样。”程雄说得冠冕堂皇。策划部的前任经理老钟,妻子是小学老师。教学任务重,其妻又有神经衰弱的毛病。有几次,夜里忽然被手机惊醒,再也睡不着了。为了不影响妻子睡眠,老钟只好睡到书房。时间久了,老钟无法忍受了。他私下和几个男人自嘲说:“再这么下去,我快连我媳妇长啥样都忘了。”不久,老钟就辞职了。临走,老钟和众人告辞,话里有话地说:“兄弟们,老哥撤了,你们自己也悠着点儿。

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说起来,老钟还是个忠厚之人。实际上,对于24小时开机这个规定,并不是每个高管都一丝不苟地执行。有那么几次,程雄打电话,就遇到了关机。开会时,他恼火地追问这件事。被问的人振振有词:“陪客户在某种场合,不适合开机。”

程雄拿不到把柄,也只好作罢。时间一长,刘虻也学会了一招。他也会关机,被问起,无非也就是应酬客户喝多了,没听到。程雄虽有怀疑,但也不好证实,渐渐地,也就稍稍松动一些。但对于他自己谨慎的人,他会随时来探听。尤其是广告部,因为是核心部门,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这点,在天宇时间越久,刘虻体会越深。“老板是谁?就是一个买了你劳动力的地主,他给你的每一分每一厘都是要有回报的。”他这么告诫过曾可心,曾可心却只信奉六个字:人做事,天在看。

“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这才是我的格言我的名言呢。”

职场上,历来都没有什么情谊可讲。大家都是在冲锋陷阵,谁先占领了高点,谁就有升职的可能。

曾可心的辛苦郑黎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其实,当日他找曾可心谈话时,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要是曾可心拒绝了这个升职意向,他一定会据理力争,力荐曾可心到策划部工作。但出乎预料,曾可心只考虑了不到五分钟,就作出了决定:她接受这种安排。让郑黎明没有想到的是,曾可心事后告诉刘虻:“我知道郑总一向很看重我,这让我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气。”郑黎明不能太过明显地给曾可心某种倾向性的暗示,这不符合他的身份,也不是他的个性。既然曾可心选择了这个有些烫手的山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协调人力资源部的工作,让曾可心能尽快适应这个环境。郑黎明知道,对于曾可心,这次升职,是很难仅靠着她自身的勤勉和才智就可以完全把握的。有些规则写在公司的条条框框里,尽人皆知。白纸黑字,每一个字都是规范,都和个人的报酬以及未来的职业生涯的起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有些规则却一直奉行着,但不能公开示人。

这就是所谓的职场潜规则。所谓潜规则,并不一定就是人们私下议论的某些特定圈子里的某些权色交易,它所涵盖的范畴远远超出了初涉职场的曾可心有限的社会经历里的见识和经验。

郑黎明和李志文的谈话是在曾可心任职一个月后。那一个月,曾可心早出晚归,虽然她很勤勉,但一些环节上还是出了几次纰漏。策划部的招聘,就因为曾可心遗漏了一次面试,结果被秦文手下的孟丽丽大做文章。在孟丽丽的字典里,职场上历来都没有什么情谊可讲。大家都是在冲锋陷阵,谁先占领了高点,谁就有升职的可能。让她愤愤不平的是,这个曾可心几乎是把天宇攥在自己手掌心里,说升职就升职,那速度,简直就是坐上了火箭。孟丽丽也算是有些经历的人,可是,这几年,虽然她自认恪尽职守、殚精竭力,升职的事儿她也只能在自家被窝里和老公向往地感叹一番。曾可心的好运气让孟丽丽颇受刺激,这就像大家都坐在一条船上,眼瞅着就到了岸边,本来你排在第一个上岸,可就在这时,有人坐了快艇,接走了船上最靠后的那个人。这是什么滋味?孟丽丽真有些打碎牙往肚里咽的痛悔。她后悔的是,不该拿曾可心的策划说事儿,结果反倒成全了人家。眼睁睁看着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夜之间就成了部门的头儿。孟丽丽心灰意冷,一时间真想另谋他处,也好过在这里看曾可心得志。恰在这时,曾可心遗漏了策划部应聘人员的面试安排。其中一个应聘者恰是孟丽丽母亲的朋友介绍来的。

询问的电话打到了孟丽丽手机上。孟丽丽听着心花怒放,放下电话,她感觉自己的鼻子似乎都能闻到心花的香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