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矛盾都被深藏,一切的情绪都被埋葬。
夏银已经习惯了,这是他二十多年里所学会的,从小到大,应对他那强势的母亲的方法。
学会忍受,然后在羽翼丰满之时离开,到最后维持着淡淡地关系,不要断开。
这就够了,这样就不会争吵,不会有人受伤,就像她对外婆所做的。
自己也这样对她。
也只有这样,才不会因矛盾激化而分离。
因为突然来了外人,导致房间有些紧张,但外婆还是单独腾出空的房间给夏银,小孩和各自家长睡,这样就又可以腾出一个空房间给两个远道而来的“姑娘”睡。
夏银对于那一男一女一个房间倒是没多少想法。
在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能来一炮的时代,两个相处很长时间的男女睡在一个房间里可太正常了。
发了会儿呆,夏银开始脱衣入睡。
但就在单脚脱下裤子之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一张秀丽绝俗的脸探了进来。
“啊啊啊啊啊!”夏银心脏直跳,吓得跌倒在床上,赶紧把裤子往上套。
面对此情此景,美丽的脸上却毫无动静,一对眼睛无精打采地睁着,明明是个美少女,硬是透露出浓郁的废柴大叔气息。
也只有自家老板顾寒才有这样的能力了。
夏银松了口气,小声抱怨了句“不会敲门啊”,然后冷静地穿起了裤子。
虽然知道这是个男人,但在这张脸前他不是不敢裸体的。
“啊,抱歉,没想到你居然还没睡。”顾老板毫不在乎地说。
“喂喂喂,老板,你现在的角色是个女孩啊,不要随便闯入男人的房间好吧。”夏银小声抱怨着,避免被自己的家人看见这一幕。
“怕什么,反正在你家人眼里,我早该进你房间了。”顾寒靠在门边,漂亮地小拇指伸出,使劲掏着自己的耳朵。
“不要说这种话啊!”夏银无奈扶额,“你不去陪易安姐,反而来找我干嘛?”
顾寒明显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怼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愣了半秒后,他轻笑一声。
“可以的话,我也想去陪陪冰山美人,而不是来找你这个小胖子。”他摊摊手,“但谁让我是一个关注员工身心健康的好老板呢,见你心情不太好就来看看你咯。”
夏银的表情呆住,有点没反应过来。
“呐,你还好吗?”
柔软的手盖上了夏银略长的发。
淡淡地暖意从头顶流淌而下。
只见眼前的人收起了颓废的表情,眼神中透出无限温柔,绝美的脸上浮出笑容,像是林中小雨。
这是在关心我?
从未有人这样抚摸过他的头顶。
甚至那至亲之人。
夏银痴了,像是回到了那天下午,那个和他带他逃离的女孩,那个和他在包子铺讨论电影的女孩。
亦或是十多年前,那个会牵着他手的男人......
他突然想哭。
但还是忍住了。
经历了特别多,也不再是那个会在夜晚偷偷哭泣的男孩了。
“哈,我可是制止了昊城恐怖袭击的男人,这么会有事呢!”夏银爽朗一笑,站起来一把将姓顾的人推了出去。
顾寒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门已经关上,还传出了锁门的时间。
“嘶......”有些不解地挠挠头,顾寒烦恼地走出屋子。
和易安分到了一个房间本是一个小误会,但好歹是个男人,所以被易安赶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本来想借着开导夏银的理由,混到自家小弟的房间里熬一宿,但没想到......
诶,想不到美少女的脸庞也不管用了啊。
顾寒站在门口,抬头看着星星。
要不,去找个树林睡一晚。
顾寒捏着下巴,觉得这个主意还是可行的,毕竟以前也没少在野外住宿过。
就在准备往外走的时候,背后忽的传出门开的声。
声音轻飘飘地,仿佛门是被风吹开似的。
顾寒回头,看见易安所睡的地方,不知何时门已经被打开。
但之前明明还锁着呢......
顾寒卷着耳边的长发,笑着走进了门。
“你睡地上。”
门关的同时,如冰的姑娘轻声说。
......
老房子的楼上上,刚哄完孩子去睡觉的大姨妈正准备洗漱,却遇见了也哄完孩子去睡觉的小舅。
姐弟相见。
居然多出一丝尴尬。
在狭小的洗脸间里,两人刻意地错开了身体,避免接触,同时眼神刚一交织,又不约而同地尬笑,然后移开视线。
背对背相互刷着牙。
嗤嗤的声音极有规律。
吐出一口泡沫后,小舅先开口了。
“姐,你和大姐夫,还好吗?”他颇为小心地问道,“我听妈说你想带着孩子搬过来住,她同意了吗?”
大姨妈脸色变了,刷牙的频率逐渐放慢,犹豫了半秒后,她笑笑:“我和他能有啥,你放心,妈这老房子肯定是留给你的,我不会跟你抢。倒是你,工作还行吗。”
小舅的脸色也变了,他苦笑道:“工作没啥事,主要他妈想让我换套学区房,为了孩子上学方便。”
“哦,这样啊。”这个问题大姨妈不好开口,“对了,你偶尔给妈打个电话吧,让她听听你的声音。”
“我每次打电话的时候,她老在抱怨。”小舅有些为难。
大姨妈露出同感的神色。
姐弟二人对视起来,同时苦笑。
......
“你那手机,还玩!你就不怕我把它砸了!”
另一个房间,夏银的三姨,陈诗雨的母亲很不满地斥责着自己的女儿。
陈诗雨轻叹一口气,关掉了手机。
她背对着自己的母亲,侧躺着盖上被子。
三姨看她这个样子,知道自己说什么她也不会听进去了。
但自家孩子,哪怕听不进去,也还是要说说。
“我听说你又加入什么舞团去了。”
“嗯。”
“能跟我说说吗?”
陈诗雨犹豫了一下,背对着她开口:“其实还没有,现在只是一个外围成员,跟着他们训练,以后会有机会的,那是全国级别的舞团。”
“那你能赚钱吗?”
陈诗雨顿时噎住,一股闷气堵在胸口。
她再也不想说话了。
“你也二十多了,在过几年,也差不多结婚,然后生孩子,所以不如现在找个稳定点的工作,先解决温饱,等过几年,我拜托人帮你找个不错的男朋友......”
三姨苦口婆心道。
陈诗雨直接把被子蒙上脑袋,不再听她说话。
在被子里,在黑暗中,她咬住被单,全身颤抖着,她控制住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哭泣。
忍住,忍住!
然后等一切结束后就可以离开,就可以离开所有不理解自己的人。
她不懂自己经历了什么,所有人都不懂。
所以你们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一生,评判我的理想!
这可是自己对那个男孩......不,那个男人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