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铃声再度响起，在学生和老师的耳中，这简直是最美妙的音乐。
放纵点的老师会早早宣布下课，走廊瞬间奔出一群丧尸般的学生。
不是《行尸走肉》的那种，是《僵尸世界大战》的。
进了食堂，热火朝天。
打饭的窗口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李俊凡和易安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组成食堂最美风景线。
然后这风景线却被一个秃顶的男人破坏，他走到两位美人之间，很熟练地喋喋不休起来。
“张老师好。”李俊凡笑着打了声招呼，“今天上午没见你呐。”
这是前不久出场过的张文光老师。
易安不再说话，冷淡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们不用排队的。”张老师看样子很饿，和两人说了一句后，径直往前走，冲着一个学生直道，“让开！”
学生懵懵懂懂地往后一退，张文光拿了三个餐盘就走回二位美人身边。
“老师，不用排队！”张文光冲李俊凡灿烂地笑道，把餐盘递给她们。
李俊凡不是擅长拒绝的人，但还是尴尬地摆摆手，“抱歉，我们还是在这里排着吧，不用麻烦了。”
易安的表情冷得可怕，就差掏枪杀人了。
张文光仿佛找到值得骄傲的事，强行把盘子往人手里塞，“中学没有民主，你们不用在这里排队的。”
李俊凡讪讪地保持笑容，还是接过了盘子，跟着张文光后边，插进学生之间打饭。
三人找地坐下，两个女人坐在一起，看着对面自来熟的张老师，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嗯，李老师，我今天路过你的教室，碰巧听见你讲课了。”嘴里还塞着米饭，张老师头也不抬的说。
“啊，抱歉，希望没有吓到你。”李俊凡摆出新手谦虚欠指导的样子。
易安耳朵动了动，开始吃自己的饭。
“嗯嗯嗯，不用道歉，你的课还是很有意思的，虽然有些误导。”张文光咽下饭菜，嘴上泛着油光。
李俊凡一愣：“是吗？”
张文光直视李老师，表情严肃起来：“看看你告诉他们什么吧，嘻哈？那还不如直接教他们吸毒，滥交，酗酒......”
易安忽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同事，手下意识地想去抚摸她的肩膀以作安慰，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李俊凡的笑容瞬间僵硬起来，眼中流露出不解，“你在质疑我的教育方式？”
“是的。”张文光直接承认了，表情不屑，“你应该听听自己上课时讲了些什么，鼓励他们当说唱歌手？当艺术家，作家？他们有什么资格和海明威相提并论？”
张文光的语速极快，仿佛机关枪，而他嘴里还嚼着饭菜，米粒和口水喷出，黏在饭桌上。
“张老师对说唱有偏见么？”李俊凡笑道，“比起叛逆，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甚至被称为推翻沙皇统治的音乐。”
张老师被戳了一下，语塞数秒，他的知识储备让他无法做出反击，只能转移阵地：“好，就算这样，那如果有一天我们发现自己不是莎士比亚，甚至不是唐家三少的时候，他们会因此恨你的。”
“我不是让他们当艺术家，是教他们独立思考......”李俊凡刚张嘴反驳，却又被无情打断。
“独立思考？你跟一群在违法边缘试探的年轻人说独立思考，你真不怕他们思考出别的什么东西吗？”张老师的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你唯一说对的就是他们和鹰国那群黑鬼一样，拿着手枪招摇过市！”
“这不怪他们，孩子们，生活在恐惧之中！”李俊凡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同时还逼迫自己微笑。
“不，相比他们，我才是生活在恐惧中的人，我甚至在夜里都不敢出门，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早上训的学生会不会跟在后面，用枪口指着我！”
喘了口气，张老师左右看看，没发现有人注意这里后，他身子前倾，压低声音冷冷说道：“放弃你天真的想法吧，小姑娘，你根本不懂这里的学生，你也没有资格评价这里所有的老师，他们需要在这里生存一辈子，凭什么要为呆三年就滚的杂种们服务！”
“看不出来，张老师你居然那么悲观。”易安放下筷子，加入辩论，淡淡说。
“这不是悲观”，张老师嗤笑一声，摇摇头，“这是现实。”
易安皱皱眉，想起自己以前生活过的地方，经常有孩子染着五颜六色的毛发走进酒吧，说要加入帮派的样子。
她难以反驳，只能叹口气，扭头观察着李俊凡的反应。
出乎意料，李老师没有发怒，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倔强而天真。
仿佛获得了胜利，张文光直起了腰板，仰着脑袋擦着嘴，注视容貌靓丽的年轻女老师：“如果你再坚持你的教学方法，不按照教学大纲执行，那么我可能会向校长报告一下你的情况。”
李俊凡闻言，咬了咬嘴唇。
她意识到自己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张老......”易安出声支援。
李俊凡在桌下瞬间按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缓缓抬起头。
还是如常的笑容，还是如常的表情，声音却如顽石般不可撼动：“张文光老师，我所认为的教师有两种职责，一是传授知识，但更重要的是第二点，为他们指引道路，以免妄用知识。”
张文光骄傲的笑容在这一刻僵住，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陷入茫然。
“我不知道张老师你在第一点上做的如何，但很显然，在第二点上，我并没有看见你有什么作为！”
......
“苏牧日记......校园的一角，有一对情侣在吵架，刚抽完烟，从厕所出来的男生咳得要死，楼梯间有女人在狂笑，还有谁的手机在放歌。教学楼背后，刚被打的学生校服已经皱了，他捂着眼睛，低声缀泣，学校里的橘色野猫经过他，蹭上了裤脚，似在安慰，他终于没有再哭，笑着抱起野猫......这些悲欢我丝毫不懂，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叭~
苏牧合上了日记本，看了眼窗外，那个男生已经抱着猫离去。
教室空无一人，大家都在午休，他没有回宿舍的打算，自己趴在桌上，享受片刻的安宁。
“喵......”外面有淡淡的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