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通天魔圣就不怕朕调集天下兵马,让他有去无回而丢了性命?”战胜大怒道。
“这便是他主动下江湖战书之意义所在,如果他一行十数人秋毫无犯,就只为与陛下与人族高手在通天峰上一决雌雄,实际上却是有恃无恐的。因为这已不是种族间的恩怨,而是他与陛下,以及妖魔两族高手与人族高手之间的江湖恩怨……就好比中原两个武林门派发生了争执,难道立刻就要来一场覆灭整个门派的大混战不成!最初的解决办法,无非是两派各自派出几个高手,或三局两胜,或五局三胜的,互相比试一番,分个高低罢了!”司徒演慢慢站起身来,缓缓行至崖边,淡淡道:“当然,陛下也可以严词拒绝通天魔圣,可是那样一来,人族修士信心大挫,以后又如何能够抬得起头来……陛下自然也可以半路调集军队围攻,可是军心……毕竟这只是三族最最顶尖的高手之间的厮杀拼斗,那些军队中的士卒又如何甘心成为炮灰……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最后众军效死奋战,可是那些普通军士又如何围得住通天魔圣与那些魔王妖王!”
“……”战胜顿时哑口无言。
“我方如今不过太后,八九,一半,青山,青阳,清凛六位元婴,即便是再加上即将成婴的陛下和小国师,也不过八位而已。所以魔圣此行即便不能以竟全功,只要让我方折损几位元婴真人,元气大伤,想来他便是心满意足了……这样一来,他自然也算是找回场子了。”
“这……这便如何是好!原来老师的这个剜心之计,竟然是如此弄险!”战胜大惊失色道。
“自古以来三族鼎立,而妖魔两族又始终抱成一团,占尽了上风。我人族如今终于提早二百年开启了通天阵法,又是何等宝贵的一次机会!我们若想取得最后胜利,必须是先灭其一,再灭其二,分而灭之,各个击破!”司徒演虽然从未修行过一日,可此时身处崖边,一朵朵白云从他的身边划过,也将他掩映得似乎神仙中人:“妖族虽然有一个通天河主,可是那个通天老猿素来不问世事,便如同当年的陈兵百万一样,他为了确保通天河上的通天阵法无虞,除非万不得已,是绝不会离开半步的!所以如今妖魔之地中通天魔圣一家独大,妖族大修士心中虽然不服,却也无可奈何;可魔族偏偏又人丁稀少,妖族万众又岂会对魔族心服口服!此等千载难逢之机,老臣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理!老臣心中计较,便是先灭魔族,再灭妖族!”
“不过我们现在若是举倾国之兵西征,那么妖魔两族同仇敌忾,自然又紧紧抱在了一起携手抵抗,如此一来,反倒弄巧成拙……此次西征,老臣对妖族秋毫无犯,更不会深入妖族根本的万里草原,就只是在虎牢关外摆下战阵,徐徐图之,一定要将魔圣的那几支近卫军尽数击破!让那个通天魔圣成为一个孤家寡人!魔圣既失臂膀,到时候妖族自然蠢蠢欲动,魔圣又指挥不动妖族大军,为了找回颜面,留给他的就只有铤而走险那一条路!如此便达成了剜心之计!”
“那魔圣如果真得带领手下几位魔王,还有几位妖王东来凌绝顶的话……我们这边几位元婴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所以这正是小国师之重要之处!青阳,清凛,以及小国师,都是我方最最重要的战力!”司徒演正色道:“刚刚老臣已经说过一次,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世间万事,若想一帆风顺,最善之举便是同心协力,互相帮助。老臣此次西征,表面上是帮助小国师打破了八年僵局;可是小国师一飞冲天之后,反过来又会帮助我们在合战之中除掉通天魔圣那个心腹大患!既然如此,老臣又何乐而不为呢!说句不中听的话……其实老臣心中,比小国师还要急呢!如今陛下成婴在望,正是实施剜心计的最佳时机!”
“朕就怕他一飞冲天……冲得过了头!老师,即便他最后能够收拾了血影军与血影魔王,魔圣手下还有五位魔王呢!妖族除了狮王虎王之外,还有着狐妪与狼婆两位妖王!”战胜想了想,还是犹疑不定:“魔圣如果亲自领着这么一大堆妖王魔王一起东来凌绝顶……我们就那么几位元婴真人,若是再有几个三心二意的……却又如何是好!”
“无妨,妖族四大妖王之中,狮王虎王素来都是心高气傲,听调不听宣……即便是小妖后最后率领着狐妪与狼婆两位妖王前来助阵……其实她们三个也是东张西望,三心二意的。只要我们有能力全歼魔圣与五位魔王,小妖后不但不会施以援手,心中只怕是欢喜还来不及呢!魔圣与几位魔王如果都陷在了中原之地,那以后妖魔之地岂不就是她妖族独大了!所以合战之初,我们必先分化妖魔两族!而老臣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做不了那个离间妖魔的游说使者的,此等重任,除了那个从小就是害死人不偿命的害人果之外,还有哪个能够胜任!只要小国师能够成功离间妖魔,那我们人族便可稳操胜券!我们与小国师齐心协力,就像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连环之计……合则两利,斗则两伤,如果我们和小国师不能做到同仇敌忾,剜心之计必败无疑!”司徒演说着说着,嘴角竟然浮现出淡淡的一丝笑意:“而最终合战之地,老臣在心中早已有了计较,那便是京师西边一千里的子午阴阳岭!到时我们明里在通天峰下大造声势,实际却在半路出其不意伏击通天魔圣,即便他最后能够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也要让他九死一生,支离破碎!”
“老师……真是有神鬼莫测之能!”战胜惊叹道。
“陛下谬赞,老臣愧不敢当……老臣如今行此凶险之计,既是顺水推舟,又是无可奈何之举……以前老臣就曾数次劝过陛下,要尽早收天下人之心……可是……哎!好一个妙计仙子!一步一桥,一桥一跳……恐怕她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想通了一切……几乎把世间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她棋局中的一颗棋子!哎,什么天下双智,这世间永远就只有妙连环那个天下第一智!”
“那个害人果以后如果真得能够离间妖魔……那他岂不是越发的居功自傲,把朕都不放在眼里了?!”战胜不欲在通天书院那件事情上过多纠缠,想了想,又狐疑摇摆起来。
“小国师已经在真阳山上躲了八年之久,陛下又要把他如何,又能把他如何呢?国师在八年前通天之变之中居功至伟,深得人心,在许多人看来……陛下既然吃掉了通天峰这座最大的肥肉,总也应该让小国师喝上一碗汤吧……尤其是凤仪亭与赵凯歌两人,他们两人如今虽然身份尊崇,可是毕竟和老臣一样,都留下了背叛先帝的骂名……如果现在陛下就对小国师下手,老臣虽然心中有些不忍,却也只能袖手旁观,可是别人会不会兔死狐悲呢?再说了,小国师以后身边若是有青阳与清凛两位元婴倾力相助,陛下真得就有十足把握除掉他吗?所以说……只要小国师不做出什么人神共愤之事,或者是陛下下定决心直接和他撕破脸皮……如今拿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司徒演双眉轻皱,面上亦是飞快掠过了一丝不快之色:“将来,总会是陛下的!小国师现在下山出手扫清妖魔两族,不也是为了尽早结束这个互相杀戮的乱世!陛下如今又何必一定要与小国师斤斤计较呢?”
“他从小就会害人!朕又如何能够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存心害朕!”战胜顿时大怒道,想了想,又立刻改成了一种哀求口吻:“朕现在拿他没办法……难道老师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司徒演双手背负,久久不语,可是深邃之极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遥遥望向了京城之畔的明月当空楼。
“其实老臣与小国师,并不是敌人,从来都不是……或许小国师心中始终都在提防老臣……其实这也很正常,因为他有着无限美好的未来,未来越美好,顾虑便越多……而老臣素来体弱多病,如今差不多已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全部心思都用在了谋虑扫平妖魔两族之上,哪里还有挖空心思去害人族同胞的闲情逸致……”沉默良久之后,司徒演终于长叹一声:“归根结底,老臣与妙仙子一生的愿望,都是彻底扫平妖魔两族,把这世世代代,无休无止的征伐杀戮画上一个永远的句号。”
“可是!他即便不是老师的敌人……”战胜顿时又急了起来,脸上不满之色亦是愈加的明显起来:“可他明显是朕的敌人!”
“国师与妙仙子俱是世间英杰,更非贪恋权势之人,他们夫妻两个的独子,岂会……”司徒演想了想,皱眉道:“当年国师与月三先生之所以成为舍命元婴,自然都是为了能够提早进入眼前这个盛世……可是老夫让那样两个不世出的英雄豪杰最后做了舍命元婴……每每念及,都是心中惶恐,一生有愧!所以月家之周全,还需要陛下体谅……至于小国师……只要他不危及陛下,老臣是万万不会设计加害的。”
“话虽如此……可是朕又如何能够信得过他!老师!您从小就是朕的老师!难道您现在要袖手旁观吗?!”战胜跺脚道。
“再看看吧。小国师的品性到底如何,老臣还需要时间慢慢观察品味。不过陛下放心,老臣有生之年……说什么也不会让小国师伤害到陛下的!”司徒演见到话不投机,再次长叹了一声,甩甩衣袖,回头便往大轿走去:“罢了,陛下现在专心修炼就好,老臣这就下山去了。”
“老师这一去,胜负到底如何?”战胜急道。
“老臣此次携京师三大营一起西去,身边又有青山,八九两位元婴相助……虎牢关上还有公主殿下的长生军,必可重创魔族……不过肯定不能一战功成……毕竟现在与八年前又是不同,我们这边莫说是两个舍命元婴,就是一个……只怕都是难以找到的……”司徒演缓缓前行,就在坐进轿子之前,双目微凝,又遥遥望了北方一眼,想了想,终于还是长长叹息了一声:“现在的一个舍命元婴,或许将来还会再增加一个,却都站在了小国师那边……哎!这个害人果……果然是害死人不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