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鹅投湖
现在向林娜走哪里都带着葛陆峁和熊二,众目睽睽,她却视若无睹。“准备走吧。”向林娜对我说道:“最后三天,我撮合一下你俩,咱三还一块睡,也好说说话。”向林娜真会说,狠是把冰妮说我怀里,晚上,我还搂着她俩,想起这儿说说,想起那儿也说说,冰妮也加入进来,你一言我一语,不觉天已微亮。二美睡去,我看向林娜一副幸福的小狐狸样,冰妮则脸上挂满泪痕,轻轻吐出一口气,也幸福地睡去。
醒来已是申时,我去找小妹,她怒气冲冲:“你讲究一点好不好?越来越离谱了!”我道:“那你把外围的岗站好就行了。”小妹生气道:“回不回了?还没娶媳妇呢就把爹娘忘了,再不走我先去了,夏至都过几天了!”“你那些人现在什么状况?”“你说那些兵士?原本想让他们与当地住户处好关系,便于战事,垦荒屯田,谁承想许多人变成人家的上门女婿,有离波普镇近点的都已经回罢家了,你都不知道现在集合一次多难。”我道:“多难都要集合,做不了官的可以做衙役差使嘛,最起码先把头目叫一块,我的意思是愿留的留,愿走的指定头目带回,我给西门无悔书信一封,讲明情况。这算是最后交代了,我们最晚后天动身。”小妹松弛了脸色道:“为啥不早说?啥都赶!”
晚上,我们仨又是一个通宵,次日,小妹怒道:“就不能忍忍?你现在什么都不顾了啊?”我道:“你先忍一忍吧,明天最后一晚了。”第三天早上睁开眼,看看右怀,没有,看看左怀,空的,一骨碌爬起来,走到屋外,听见远远的角号声传来,小妹纳闷地问:“她俩不跟你回去啊?你咋这么不负责呢。”“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我烦道:“我们也动身吧,我一刻钟也不想多呆了。”小妹突然笑道:“我这木木的傻二哥,前世里怎么修来这么香艳的福分!她俩那容颜,真是人间难寻的姿色。”我道:“收拾东西!啥都知道,就是光添乱。”小妹又有理道:“那人不都得有个名声、面子吗?我们父母俱在,兄妹六人哪!就你一个啊?”我不想多发一言,好像是我做了无父无母的事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还得带几个老妈子。不有好几个吗?你挑俩,多给些钱。”小妹道:“她们多抢手啊?早嫁人了。有两个嫁得还是头目呢。”“你就抢一个来!”小妹顶撞道:“我不去!叶明也不会去,他是饿死孩子都不会抢的!”
烦死了,乱哄哄的,到晚上了还不见冰妮的影子,问了许多人偏偏没人知道,这时,“三笔刀枪”气喘吁吁地跑来:“师父,师父,那个高个子师母是个女鬼!”我真想一巴掌往他们头上拍去,但想那定是冰妮有消息了,忙问:“她在哪里?”铁三道:“送过妹妹,她就自己落在后面,我想那个师母跑了,人太多拦不住,这个师母可不能再弄丢了,就暗中跟着她,谁知她走着走着自己哭起来了,一边哭一边在找什么东西似的,然后在一个土坡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忽然站起来,就像鬼一样飞去,飞得很快,我们根本追不上。”“往哪个方向?”铁三右手一指:“这个方向,东。”我急忙追出,一边向小妹和叶明喊:“现在就动身,我先去了,牧高峰西口见!”
这个傻妞,她在找死!从极泉到现在,一直在找死!我万分焦急,生怕再酿成大错,心中默念:冰妮呀,你牛二哥喜欢你,可不能做傻事!追到牧高峰,又北折到天鹅湖。七月的天鹅湖,天高云淡,阳光明丽,湖水湛蓝,水天一色,微风送爽,静谧安详,苇草过人头,鱼儿像在蓝天无尘界游摆,野鸭与红嘴鸥和鸣齐飞。我叹口气:她要真到这里,肯定是找着地儿了!捡了一高处望去,远处,很远处,一件墨绿色小碎提花长裙在湖心迎风翩翩起舞!不是冰妮,还会有谁那么美丽,不是冰妮,还会有谁能把身体之美谱成一支乐曲、舞作一段华章,不是冰妮,还有谁能将人心之美演绎得如此纯洁纯粹、无怨无悔,不染尘埃!这世界就******这个熊样,神仙难活,众生攘攘,众生攘攘,偏就不能留神仙一个立锥之地!
我直直地倒了下去,在一片苇草间沉沉睡去。我想象着冰妮是用一种怎样的仪式向生命告别,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拥抱这一片明丽与宁静,用如何优美的姿态跃入湖中去奔向她心的空灵与自由。是的,她心里搁不下一件事,哪怕一件,她就累了,因为这颗干净的心里落不得、容不下世间哪怕是最轻的尘埃。极泉可以濯她的身,却不能留她的人,因为这里才是那个像她一样美丽的地方,她来这里歇息。我梦见她化身精灵,飘舞在天鹅湖上空,梦见她长成一株野花,在枕边看着我静静开放,梦见她变成了一条美人鱼,往来游动,我却再也触不着、碰不到、抓不住。
我听到许多声呼喊,一会“师父”,一会“二哥”,一会“常叔”,挣开眼,苇草根的枯枝新叶,痒我、割我,我站起来,感觉有点虚脱,勉强踮起脚尖张望,远处有个把人影,好像想起什么,喊一声:“是喊我吗?”不一会,好些人过来,小妹垂泪道:“有多少人对不起你,也不能想不开啊,我们都是俗物,就不能让你想起一刻半刻钟的好来?”我看看茂密的苇草问:“叶明呢?”一扭头看他就在身边,又问:“子午、子初呢?”小妹“哇”地哭出声来:“也不知道遇见什么人,在牧高峰西口等你的几天里,被一个头发垂到膝盖的女鬼给抢走了!”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抢走?还打不过她?叶明呢?”“我又忘记自己的武功了。叶明不是找你去了吗?就我和那个老妈子,那女鬼转眼就没影了,我都不知道她去了哪个方向。现在也找到你了,我先死了算了,你把他们带回去吧!”说完哭了起来。
我揉了揉眼道:“你为什么总忘?!我大概知道是谁了,把‘三笔刀枪’和老妈子留下,我们三人快去快回。你也别死了,否则我更成无父无母之人了。”小妹撅嘴道:“你是做的出格嘛。在外面我以后不说你还不成吗。我又追不上你们,我咋去?”我对叶明道:“你姑姑真是不可救药了。”小妹哭了:“你欺负我!”“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会武功,这我记住了,可我没试过。”我无语。看着她忽然间低声下气的,心又软了:“别装可怜。之前的事谁都不说了,你此去言语别太过激,你说的那女鬼很可能就是向柳的妈妈。我顺便给她说说向柳的近况。”小妹忽然有点担心,“她?那她为什么抢孩子啊,不会是有病吧?”我道:“你一个人在雪山呆二十年,还养大个儿子,如今儿子却又远去无音讯,会泰然自若?”小妹不再言语,会不会又去想她情郎了?忍不住也叹口气道:“唉,也不知道向柳怎么样!是变好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