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把徐洋一家送到楼下。看着他们都上了车,跟他们笑着挥挥手。
“爷爷再见。”
“爸快回去吧。”
“慢点儿啊。”老徐再次挥挥手,目送儿子的车开走。
依依回头望去,爷爷的身影越来越远。
老徐视线里的车也越来越小,车驶出了小区大门,左拐,消失在了视野之外。
老徐望着空荡荡的大门很不舍地转身,慢慢走上楼,开门,进屋,关门,换鞋。
一整套日常的动作完毕之后,老徐呆坐在书桌前,一股巨大的孤独感袭来。
“铃——”
电话响了。
老徐拿起电话,“喂?”
听到电话那头的老熟人,老徐脸上有了丝光彩,“老段啊,你怎么样了?”
老段是老徐几十年的朋友,两年前老伴也没了,前一段时间老段一直在努力地找老伴,最近老徐因为家里事忙没跟老段联系,老段也知道老徐家里的事,不方便打来电话闲聊。
跟老友聊聊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听到老段说已经成功找到老伴了,老徐很开心,问道:“就是上次说的那位吗?”
“……”
“哦,我也觉得上次你说的那个人就不错,跟你年龄合适,也是知根知底,人也挺好,恭喜你啊老段,终于找到伴儿了。”
“……”
“我啊?还行吧,就是不习惯,突然变成了一个人。”
“……”
老段已经习惯了两年了,在这件事上比老徐有经验。
“唉,你不用劝我了,道理我都明白,讲给别人听的时候也都会说,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了。唉,确实是没办法的事,这生老病死有什么办法,阎王爷叫她去,留也留不住啊。”
老徐聊到老伴伤心起来。
“……”
“你看你多好,找老伴儿子们都不反对,挺好,你的儿子们很通情达理,难得啊。”
“……”
“我的儿子啊?他们倒也都挺孝敬,刚才大儿子还让我跟他们一家上北京呢,唉,我现在什么心情也没有,哪儿都不想去,老了,不想动,就守在这老窝里终老了。”
“……”
“哦,介绍?你是说给我介绍老伴?也有人提过两次,不过我现在也懒得琢磨,一切都等过了百天再说吧。”
老段一直在夸奖自己新找的这个老伴有多好。
“有个伴挺好。”
“……”
“我也找?孩子们也提过,说给我找个保姆,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
“……”
“可不是吗?现在这种保姆市场也是乱象丛生,你看看《今日说法》里头,天天报道的事有多少,净是保姆骗钱的,唉。”
“……”
“嗯,这事啊,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我跟你一样,有脑梗,万一哪天梗住了什么都来不及交代就麻烦了。对了,你上次说是把钱分别交给两个儿子?我觉得这也是个办法。”
“……”
“我也想过,要不我干脆把钱都分了得了,省心。”
“……”
“不好啊?唉,钱拿在自己手里也是不省心,一是怕脑梗,二也怕将来找个保姆不放心啊,万一把钱偷了骗了怎么办。”
“……”
“嗯,回头我跟孩子们商量商量吧,听听他们的意见。”
“……”
“不分好?你不是就把钱分了吗?”
“……”
“保管?别分钱。其实将来还用得了什么大钱啊?”
“……”
“唉,就算分了也无所谓,我省心。小病我自己还有钱看,真要得了死症,我也就不看它了,那医不好的病都是无底洞,多少钱打进去都没用。”
“……”
“回头开个家庭会议吧。看来是真有必要,我得好好想想,该交代给他们的事得交代交代了。”
“……”
“老段,真的恭喜你,顺利地找到新老伴,孩子们也这么通达。行,有空儿带着新老伴来吧。”
“……”
“行,那你安排吧,好好,咱们下次再聊。”
老徐挂电话的时候,传来“咚咚”两声巨响的敲门声。
老徐一听就知道,是孩子们那耳背的二叔来了。
老徐开了门。
“大哥,还以为你不在家呢。”二叔说。
“不在家,我还能去哪儿?快进来。”
二叔进了屋,换鞋。
“徐洋他们都走了?”
“刚走,客厅里坐吧。”
“哦。”二叔往客厅走,坐在沙发上,“这就回北京了?以后是在北京安家了吧?”
“是啊,以后就把家安在那儿了,这儿的房子也卖了,回来的机会少喽。你喝点儿什么?”
二叔摆手,“不用不用,在家刚喝过。”
二叔家就住在路那边的花园小区,步行十几分钟就过来了。
“给你倒杯白水吧。”
“不用不用,不喝。”
老徐起身去倒了一杯白水,放在二叔面前。
“今天谁来做饭啊?”
“徐海过来。”
“哦,那就好。让他们安排好。”
“嗯,放心吧。”
“对了,大哥,和我一起锻炼身体的一个朋友说,他家邻居想当保姆。我想问问你,有找保姆的打算了吗?”
“哦,也打算要找,不过等你嫂子过了百天再说吧。”
二叔点头道:“也是也是,按咱们这儿的乡俗,一般都是等百天以后家里才能进人。不过有人问,你就先考虑着,万一有合适的也别错过了。”
“嗯,我过几天准备跟孩子们开个家庭会议。刚才老段给我来了个电话。”
“老段?就是以前中医院那个老段?”
“对,就是他,你也认识的。”
“哦,认识认识,他现在还在这小区住吗?”
“不在了,去沙市了。退休以前就调过去了。两年前他老伴也走了,刚才来电话告诉我,他又找到一个新老伴。”
二叔说话属于慢高音,“哦?是吗?又找了一个?老段岁数跟大哥你差不多吧?”
“比我小一岁。”
二叔笑了,“哦,他又找了一个,挺好。”
“他刚才劝我也再找个老伴。”
“哦。”二叔点点头,认真聆听。
“他觉得还是找个老伴好,他说找保姆更费钱,一个月保姆费2000,还得给保姆1500的买菜钱,这就3500,这是最低的了。要是找个老伴呢,两人搭伙过日子反倒省钱。”
二叔凑近了仔细听,听完呵呵一乐,“哦,他这是算的经济账。”
“不过老段不缺钱,他就是想找老伴,不要保姆。”老徐道。
“那他这找了老伴以后,不领证结婚吗?将来怎么办?”二叔问得很实际。
“新老伴住进来之前都谈好了,只要一起生活,不领证不结婚,财产各归各的。女方住进男方家里,男方百年之后,女的回自己家,男方的财产房产跟女方都没关系。如果女方得了病,小病男方给出钱看,大病自己付钱看。”
“哦,他们这是不是得有个协议?不过这不结婚,不能叫婚前协议是吧?”
“这个我倒是没问过,不知道是书面的还是只有口头协议。”
“口头的那不算数吧?你将来有了事,口头协议上了法庭也没用啊。”二叔道。
“具体的就不清楚了。老段说他把钱分别交给两个儿子保管,可能也是怕将来有纠纷吧。”
二叔摇摇头,“嗯,这不是件小事啊,老大,你也得跟孩子们有商有量从长计议,看看是找个老伴合适呢还是雇个保姆合适。不过,其实我觉得都差不多,保姆常住在家里不就是个伴儿吗?你说呢?”
“一样吗?”老徐摇摇头。
“老大,你自己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吗?”二叔问得小心翼翼。
老徐沉默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