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仔终于跳车跑了,吴方心里稍稍安稳一点。
至于他是怎么跳车跑的,吴方并不关心,反正这个小子跟猴似的,办法贼多。
但愿他能回头追上江虹。尽管K4505次旅客列车一路下行,距离江虹跳车的牛家埠大隧道南侧洞口位置,已经跑出去了十多公里。但是吴方相信,巴仔一定有办法追上的,没有这点本事,他也难成一个江湖惯偷。
表面来看,一个刚抓获的惯偷跳车跑了,警察居然无动于衷,真是笑话!但是这事就发生在吴方身上,个中缘由,他还不好明说。
两个月前,巴仔刑满出狱的那一天,吴方亲自开车,前往辰州第一监狱接他出来。因为巴仔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以后迫于家庭压力,加上巴仔一直也不成器,实际已经对他不闻不问,巴仔成为一个不是孤儿的孤儿。
吴方在车上与巴仔猫捉老鼠这么多年,知道巴仔实质就是一个小贼。偷的旅客财物价值不高,加上以前年龄偏小,在法律上属于从轻处罚的一类人。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几进几出,都成老对手了。
正是如此,吴方经过思考,认为巴仔与其他的犯罪分子不同。他的犯罪有着家庭和社会的特殊根源,相信经过劳动改造以后可以重新做人,但是需要为其创造基本生存条件。鉴于他有一身特别本领,可以为我所用,所以发展他为特勤人员。这是吴方培养的第10名特勤人员,上报辰州铁路公安处审核备案时,代码定为特勤10号。
两年以前,吴方亲手将他送进监狱,现在又亲自去接他出来,将他招入自己麾下,悉心培养。因此,巴仔的心态已彻底改变,由恨而爱,他将吴方视为再生父母,言听计从,积极配合铁路警方工作,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因为巴仔突然跳车跑了,餐车里面乱成一团。除了吴方,其他的人觉得大祸降临,天塌地陷。这还了得!一个杀人犯脱逃了,非同小可。初霖罪责难逃,必须承担法律责任,不仅饭碗没了,他的下半辈子也完蛋了。
当然,初霖也可以说,他又不是警察,杀人犯跑掉了跟他没有关系。
只是吴方为了掩护巴仔身份,不管怎样,假戏还是必须真唱一回。所以,他就火冒三丈,狠狠骂了初霖一通。大夏天的,谭步高、夏冰冰和邝霞听的额头直冒冷汗,一个个都缩着脑袋不敢吭声。内台厨房的何大壮也惊动了,丢下手里的活,趴在窗口有滋有味看着,一脸坏笑。
末了,吴方说了一句:“去服务台好好干活,不背包袱,等候处理意见。”
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初霖一听,赶紧溜之大吉。
谭步高问:“老虎,初霖的胆子小,出了这事他一定受不了,吃不下睡不着。你行行好!他是我的一个得力助手,能否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吴方想想也有道理。这事本就一计,必须掌握火候,不能弄假成真,真的把初霖搞傻了。他要的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要他们认定巴仔是个坏蛋就行,于是转而顺水推舟,轻描淡写:“跑了一个小偷,跑了就跑了吧!”
“什么?”谭步高很吃惊:“巴仔不是杀人犯吗?”
“我什么时候说他是杀人犯了?那是你们说的,我可没说。他若真是7·15谋杀案的凶手,今晚这个掉下车的旅客又是怎么回事?”
“那好那好!但愿如此!但愿如此!”谭步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步高,你们好好配合我的工作,我当这事没有发生,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老虎,一定一定。”谭步高的心里觉得奇怪,吴方这不是执法犯法么?抓的坏蛋跑了,他居然轻松的一笔勾销?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欺上瞒下?哎呀!无论如何,不管怎样,还得庆幸初霖逃过一劫。
“吴支,我们看现场吧?”夏冰冰问。按照刑侦教科书上写的程序以及办案要求,发生案件以后,不论何时何地,第一要务就是抓紧时间勘察现场,收集证据。
“现场既然封了,我们不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寻求紧急救援,黑子不能出事。”吴方看了一眼墙上挂钟:凌晨2点10分
“步高,车子晚点了吗?”
“晚点半个小时左右。这个新茂岭大坡道线路复杂,火车司机不好掌控速度。”
“邝霞,打不通就算了。”吴方提醒邝霞,因为邝霞坐在他的对面,一直低着脑袋在手机上反复的按电话号码。不用猜测,她在拨打江虹电话,只是对方一直不通。
“吴头,怎么办啊!我都快急死了!”邝霞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说。
“我给处长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吴方拿出自己手机,找到辰州铁路公安处长何元电话号码,果断按了下去。
“喂!何处,你好!我是吴方,我要汇报…哦!你知道了,是的,7·15案件有变化了。什么?我的想法?我的第一想法就是赶紧调集警力,增援江虹。你知道这峡山山区山高林密,荒无人烟,他一个人非常危险。什么,你给纪所打了电话,全力配合?哎呀!那太好啦!谢谢处长!再见!”
“真够快的!”夏冰冰感叹道:“我刚给乘警支队值班室打了电话,这才几分钟的时间,上面已经布置好了。”
“那是自然。”吴方瞟了一眼夏冰冰:“这个就是五分钟的效率,懂吗?”
“吴支,我都承认错了,您就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夏冰冰低下头。
“好啦!这下我可以给老纪打电话了。”吴方拨通了纪纲所长的电话:“纪所,你好!对对!哎呀!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搅你。我有一个事情,什么,你知道了?是的,我在K4505次列车上,马上就到你们田西站了。刚才车上出了点事,黑子跳下车了,我很担心他的安全,你们…什么?汪季华要上来?”
吴方突然不说话了。
半分钟后,他又开腔:“这样子啊!我知道你非常困难。所里除了你和教导员汪季华,手下民警就只有五个人,两个执勤,三个驻站,内勤还是小唐兼任。但我也没办法,我向何处汇报,何处还不是要找你?毕竟这一段是你的辖区。”
吴方再次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他再说道:“什么?位置?泰河至田西区间22公里+450米,对对!牛家埠大隧道的隧道口。哎呀!老纪,我要能够打通他的电话,我就不找你啦!我估计呀!他会走回头路。什么?叫高海山和商川出来接应?那太好了!谢谢你啊!”
吴方收起手机,依旧眉头紧锁,满腹心事……
邝霞问道:“吴支,什么意思?”
吴方挠了挠头:“何处下令,他们已经尽力。我没想错,教导员汪季华上来替补江虹,跟夏冰冰一起跑到辰州,然后坐车回来。纪纲所长和内勤民警小唐带两个辅警留守车站,老窝不能没人。泰河车站驻站民警高海山带辅警商川出来,增援江虹。”
“老虎,这不是很好嘛!怎么?我看你不高兴?”谭步高问。
“高海山都五十八了,还有不到两年退休。当年,他也曾是我的师傅。他现在管这段线路,晚上没有配合从不出警,太危险了!此刻,为了黑子,他只带着一个辅警冒险出站,沿铁路线步行,长途增援,你说,我能不揪心吗?”
“那怎么办?”
“我是怕他成为第二个老黄警长啊!可我现在帮不上他。”吴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