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会像星星一般纵情闪耀。继续奔走在硝烟遍地的战场,朝那些懦夫开火。
那位稷下高材生,会继续推进他的大计划,和那些小小的心思。
我的妈妈,她哭了。
北夷的百姓,在傍晚降临的时候给我放上鲜花,曙光来临的时候继续生活和祈祷。
我的妻子,会怎么样呢?
愿北夷政通人和立于天下不败之地,愿吾母安康喜乐,愿吾友实现心中之大计,愿吾妻再寻托付终身之人,愿吾妹纵情闪耀如繁星点点。愿吾,在天之灵,佑吾爱吾亲平安。
孙策阖上了眼眸,遗憾不甘而又怀念悲哀。
……
在战场上,果然有眼线,以惊人的速度将这个噩耗传回了北夷。一夜之间,北夷高层都知晓了这个讯息。
孙策以自己的牺牲力挽狂澜,沉重打击了东疆侵犯势力,星际海盗残余势力也基本连根拔起。周瑜和陆议二人来不及悲痛,率领北夷军,护送孙策遗体紧急返航。唯恐北夷内部发生政变,危及一些人。
北夷内部早有人开始蠢蠢欲动,趁此机会,逼迫看似柔弱无助的大乔作出抉择——登上王位的下一个人选。
“那就选香儿吧。”高傲而尊贵的她抬高了下巴,沉稳而坚定地说道。
这句话在北夷掀起了惊涛巨浪,险些引发内乱。大乔显然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错误,全然不理众人的抗议,只是一心一意地照顾吴夫人、小乔、孙权和孙尚香,护他们安然无恙。剩余的时间,则是闭门不出,谢绝见客。
孙尚香左等右等,在三天后的深夜得到消息,与大乔趁着夜色出宫在一间偏僻的民宿之中,夜会提前赶来的周瑜和陆议。
“公瑾!”
周瑜在门口盼望,夜色之中一抹碧色携来了所有的曙光,猛然撞入他怀中。
他抱紧了怀里的少女,沉痛地拍抚着她的肩膀,难掩眼眶湿润,轻声安慰道:“阿香,没事了,我们回来了。”
“大哥……为什么……是谁?”孙尚香抽泣着,多日来的情绪全在此刻爆发,断断续续地问道。
“东疆……司马懿!”周瑜握拳,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喊出了这个他痛彻心扉,恨之入骨的名字。
孙尚香闻言,深吸一口气,声声恨意入骨最终化作一句冷静的“司马懿……我要他……不得好死。”
在场人皆面露恨意,尤其是大乔,眼中的毒怨绝望泛滥成灾。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看起来最应该是过客的你。明明是你将我拖出了深渊,告诉我要坚强要强大但也要幸福,却在我最幸福的时刻将我重新打入地狱。
“大哥可有嘱托?”孙尚香含泪问道。
“有……他早先便下这封信。”周瑜艰难地回答,从衣襟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孙尚香。
孙尚香展信。
信上所书——
吾妹尚香:
展信安。
北夷一别,两月有余。东疆狼子野心,唯望万安。北夷边境战事,已近尾声,还望吾妹勿要挂怀。
行行止止约半月便已抵达边境防线,物换星移,有些事物,却一如昨日,不免心生慨叹。
之前退敌时受的伤不过还是皮肉伤,并无大恙,勿念。
近日,幸得公瑾相伴左右,身上的伤口竟像是回转了些许,药仍旧吃着,而军务却是没那般扰人,便得些时间近处闲逛。
行营于一处缓坡驻扎,背后向阳,温暖舒适亦如回春。
伯言爱和公瑾营前过招,公瑾和黄盖老先生也爱和伯言玩闹。这小子,一副腼腆的白面书生样子。此次稷下归来,倒是有温润如玉模样,不过一逗便羞涩。
想起幼时,公瑾与你我二人常在一处玩耍。
昔年一事,不知吾妹尚香记得否,且听兄长一说。曾几时,吾不耐父帅责罚,母亲也百般爱护。一日,吾顽劣,折断黄盖老先生托人远从南荣带回来的榕树树种。那树种原是黄盖老先生赠你的满岁礼物,珍贵异常。
因母亲百般阻拦,父帅不敢过度责罚,只令我照看彼时年幼的权弟以作惩戒,戒躁戒躁。可叹,当时吾竟无悔改之心,又对这些孩子最是不耐,竟将年幼无知的权弟困于树上几个时辰,一心只挂念于你。
拜托公瑾照看,寻到你时,你却兀自对着那折断的树种掉泪。那时,吾心方觉难安。暗从黄盖老先生府取了一株凌霄花树种来送你,你才破涕为笑。
我自认为,榕树郁郁葱葱,欣欣向荣。可远不及凌霄花适合你,刚烈骄纵,坚毅耿直,方才是你。
时值春猎,你我二人将它植于你寝宫旁。因着这件事,父帅也不管母亲的情面罚我在祠堂跪了半晌,吾却心里欢喜。
“天生耿直向云霄,仲夏争辉显艳娇。俯首谢恩依托者,太阳月亮一肩挑。”,吾想吾妹应当如此。手植凌霄之时,你我尚幼,如今想来已亭亭如盖矣。
不知为何,近日只觉伤势好转,却无由来心慌,多想起一些陈年旧事,还望吾妹勿怪。
再过一段时日,北夷兵事完全安定,便可将手里的事情渐渐转交给权弟。权弟现已掌控赏金猎人,有些事情自己想要承担,你万不可太过操劳。
吾妹无心政权,独爱军事,俗事切不可操劳心神。若那时时局动荡,四境未平,吾妹仍想为国分忧,便可告请前往前线。只是边关苦寒,北夷边境尤甚,吾妹多多保重。
若那时已是风调雨顺,举国清明。吾妹便可沿海遍游四境,许会遇到些故人,也可解消途中一二寂寥。
实不相瞒,此次出征,吾自知命不久矣。便早早写下此信,夜夜提灯多加修改,再请公瑾润笔丰文。
挽袖拭泪,神思远飞。想一生许诺几何,怒焰昭雪、新朝气象。
吾不负故友、不负袍泽、不负父兄,唯负妻子乔莹与吾妹尚香!思来,几痛彻吾心!
吾归去来兮辞,还请将莹儿嘱托于权弟悉心照料,担保余生锦衣玉食,喜乐平安。也还请将权弟托付于莹儿,望其能鼎力相助。
而吾妹,只需随心所欲,为兄自当为吾妹铺就后路。长兄如父,幺妹胜女。
想幼时,你我言笑晏晏,习武练剑。盼有一日,同赴战场杀敌,护我山河。今时,却是两地而立,相望相闻。
惟愿吾妹,余生喜乐安康,白首终老。
都说缘许三生,盼来生,你我兄妹都生于平凡人家,淡饭粗茶,相守一生。那时的我与妻二人携手江湖,周游列国,听听说书人讲讲那些已是无影踪的陈年旧事。
吾妹若嫁之,吾便替吾妹守余生幸福。若不嫁,吾照养吾妹余生。
待到那时,吾一定不说家国天下,不说狼烟烽火,不说朝堂风雨。只说“吾妹尚香,吾已归来。”可好?
吾怎会不知,来生缥缈,此生未尽。这把佩剑乃父帅所赠,为加冕之礼,可惜他未曾见孩儿加冕时样貌。
吾妹尚香,如若有朝一日,你觅得良人,便将此剑转交那人,请他代我护你安好。如若,那便当吾时时伴左右,日日得相见。
此间事毕,还有一事托付给吾妹。黄泉归来,不可久留,不日,当是吾之归期矣。吾已将吾之骸骨托付给公瑾,望吾妹亲手葬吾于烈士岭,让吾可与七万男儿同生共寝,天地为墓。
随书遥赠佩剑一把。
吾妹,吾爱,吾志已筹,唯念卿耳。
兄伯符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