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伟大的行动和思想,都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加缪,西西弗的神话)
“嘶~哎呦卧槽啊……”
石元强在蹲坑上倒吸一口气,他皱着眉头龇牙咧嘴,好像在经受严刑拷打。
其实他是在大号,只不过痔疮犯了。
“我的妈呀,再不敢喝酒了。”
石元强忍不住咒骂,昨天晚上和警局的同事出去喝啤酒吃烧烤,自从痔疮发作他已经两周没敢喝酒了,一下没忍住就受到了冲洞的惩罚。
拉完以后,石元强一边小心地拿纸擦屁股,一边瞅着这公厕隔板上的涂鸦。
一些是常见的黄色段子,一些是倒卖“枪支、迷幻药”的电话和QQ号。
而这段加缪的哲言,在一堆粗言秽语中特别显眼,仿佛粪坑中的一块蓝色石头。
不过石元强并不在意,吸引他的是这段话下面的几个黑字:“基因变异药片,QQ号:78XXXX2232。”
字迹还很新鲜,能闻到油性墨水的刺鼻味道,在厕所这种地方还能顽强的散发出气味,肯定是刚写的。
擦完屁股的石元强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只水笔,对着这个QQ号一顿划。
笔太细了些,在粗糙的塑料隔板上很难留下痕迹,石元强尽力将号码的最后四位给涂掉,又用手擦了几下,确定无法辨认,才提起裤子,冲水,打开隔板门。
他感觉下半身还是有些坠胀感,用手指对着屁股戳了戳,才感觉好了些,喘口气,赶忙离开了厕所。
这里是柳京市汽车东站,石元强到这里来不是为了上大号的,而是有任务。
石元强今年30岁,男,未婚,身高1米69,对外号称身高1米75,体重170斤,长相比较丑,圆脸,小眼睛大嘴巴。
他的职业是一名刑警,就职于柳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大队。
不过他马上就要被调到一个全新的部门工作,昨天晚上就是送别酒,把他的痔疮给喝醒了。
从形象上来讲石元强不太符合公安人员的标准要求,个子矮不说,长相油腻又猥琐,好处是不容易引起犯罪分子的注意,坏处是容易被当成犯罪分子。
当警察接近十年,石元强早先都是穿着警服在社区当民警,常被社区大妈当成假警察举报。
三个月前他被调到了刑侦队做刑警,而昨天,一纸调令又让他去市公安局报道,至于去哪个部门,上面并没有透露。
去之前,领导给他安排了一项任务,下午到汽车东站来接一个人。
按理说任务很简单,甚至不算一个任务,可做起来却不好做,因为上面没给任何信息。
接什么人,联系方式,几点到,什么都没说。
只留给他一句话:“到了车站你就知道接谁了。”
“我特么哪儿知道啊,我要知道还不上天了?接个人还神秘兮兮的。”
石元强一边吐槽,一边眯着老鼠眼盯着接站大厅里人来人往的客流。
他心中有几分忐忑,到底调到哪个部门,上面没说,要接什么人,上面还是没说,搞得神神秘秘的。
他甚至想,这次任务会不会就是一次考察,如果接不到人,他是不是就不用去新部门报到了?
想到这里,石元强有些烦躁,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站在客运出站口边抽烟边盯起梢来。
警察的活儿是越来越不好干了,特别是在柳京。
那件事发生后,柳京城就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石元强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他能感受到在平静如常的浅表下,埋藏着汹涌的暗流。
不断减少的外来人口,压抑的舆论,高企的犯罪率和频发的怪事,预示着不同寻常的危机。
想到这些,石元强用力嘬了一口烟,吐了一串烟圈,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又想了想,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敬业的警察,天塌了总有个高的人顶着。
石元强抬头看了看大厅里的时钟,现在是下午两点,这个时间差不多是客流的高峰期。
人却并不算多,来柳京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石元强用眼神扫荡了一下,没有发现感觉特别的人,这是他警察的直觉。
这时,在出站口附近的报刊亭旁边,一个身影却吸引了他。
一个穿着灰色套头运动卫衣的瘦子,帽子套在头上,看上去很不起眼。
吸引石元强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卫衣前兜里隐约露出的一截东西——好像是一支黑色的油性签字笔。
这瘦子从前兜里掏出一个钱夹,在报刊亭买了一瓶水,那截东西不小心掉了出来,果然是一只黑色签字笔。
瘦子立马弯腰把笔捡起来塞回兜里准备离开,而石元强的脑子里想起在厕所的隔板上新鲜的字迹:“基因变异药片,QQ……”
石元强立刻朝着那个瘦子快步走去。
灰衣瘦子察觉到了什么,一扭头,见到有人朝自己走来,面色不善,稍稍犹豫了一下,拧了一半的矿泉水立马不要了,直接朝着石元强砸了过来,扔完扭头就朝着车站里跑去。
石元强下意识用胳膊一挡,那个灰衣瘦子已经钻进了候车大厅的人群中。
“妈的,挺鬼。”石元强骂了一句。
如果这人朝外面跑,广场有值班特勤,会被立马拿住,现在他冲进候车大厅,再从出站口跑去停车场,就有机会溜掉。
石元强朝里追去,他那老鼠一样的目光紧紧锁住了前方灰色的帽子,那人像个泥鳅一样钻过人群,而石元强不行,不得不一路撞开那些出站的乘客。
“对不起对不起,让一让,警察警察!”
石元强嘴里喊着朝前冲,以他的体型当年能当上警察,就是一个生命的奇迹。
眼看那小子就要从出站口逃进停车场了,他的身影突然一下消失了。
石元强一愣,但脚没有停,挤开人群冲到出口处,就看到这小子摔倒在地上,一个箭步上前把人给摁住了。
“警察!给我老实点!”石元强一声怒吼,周围的乘客立刻躲得远远的,但又不走开,而是在附近围观。
但有一个人站在旁边没有走开,石元强用余光瞥到了一双干净的登山鞋,在一米开外。
他一边死死压住灰衣瘦子,一边抬头望了这人一眼。
只一眼,石元强就知道他要等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