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计划分为探访他的老师同学、查看他的成绩单,还有抓他的上课情况。不过大致上也只是打游击,就是当我有空路过育德或者到育德开讲座的时候,才会去突击埋伏他一下。
谁知道计划的第一步就遭遇了滑铁卢。
就当我兴致勃勃地踩着三寸高跟来到他的教室之后,得到的结果却让我黯然神伤。
蒋一曦的任课老师抬了抬眼镜:“你找法律系A班的蒋一曦?蒋一曦……我从没见过他来上课。”
接着任课老师拿出了一本点名本,告诉我“○”符号就是代表有来上课,“×”符号就是代表没来上课。
蒋一曦名字后面那一长串的“×”果真瞎了我的狗眼。
星期一至五,×××××,星期六、日空两格,然后就是×××××。
我弱弱地对老师一笑:“这些个×,还真是有节奏感啊。”那感觉真是晶晶亮、透心凉。
这孩子还能不能更有出息一点!
当我抱着花名册找到他的高中老师和大学班主任,告诉他们我对这孩子的学习成绩特别感兴趣时,他们就像看着洪水猛兽一样看着我。
那感觉就好像是在对我说:不是吧,你居然想要向最高难度挑战,我建议你还是去做生化实验吧……
他的高中老师黄老师是一名老教师了,也是国家的特级教师,得了许多奖,也教出许多出类拔萃的孩子。他的教学方法我至今仍记忆深刻,就是对待好学生如春风拂面,对待坏学生如冬天风雪。
在提起这个熊孩子的时候,黄老师是一脸感慨,一副英勇赴死的局面:“蒋一曦啊?这孩子我印象特别深刻。脑子好使,但不爱学习,不听管教。谁说的话都不听,性子顽劣,非常皮。高中时候逃的课,比我上的课都多。”
就在我将要离开的时候,他才仿佛记起什么似的对我说:“还好他毕业了,不然我都会被气得少活三年。”
这个评价,果然很有意味。我顿时觉得这个目标充满了挑战性。
接着,我又跑去育德大学部,找到了蒋一曦目前的班主任徐老师。
徐老师只瞄了一下蒋一曦的名字,就很快反应过来:“哦,是这个学生啊,我记得,刚开学那会儿去寝室抽查的时候,他的三辆跑车就停在寝室门口,挺扎眼的。”
我握紧了拳头,三辆跑车,我好仇富啊怎么办!
徐老师一路慷慨激昂地陈词,对着学生开跑车到学校这个论点开始举证,就论点论据论证三个大方面展开了无数驳论,最终我们俩得出:蒋一曦那孩子的三辆车啥时候能被偷走,那简直就是让无数人拍手称快的好事。
就在我感觉可以套到更多料的时候,徐老师又给了我强力一击:“不过这学生我只有在第一节班会课上见过,其他时候都没看见过。”
我拿着笔的手顿时就颤抖了一下。
徐老师又抬了下眼镜,摆出个很有型的Pose:“如果你有幸看见了他,请记得叫他来上课,补足课时。”
悲兮!壮兮!
这孩子还有挽救的余地吗,还有更堕落的下限吗?我心里的感受不是用点点点就能描绘的。
好吧,如果两个老师不能提供什么线索,我就只能亲力亲为到寝室里找他了。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
到了男生某栋楼的419寝室后,蒋一曦的室友洋溢着笑容,把我迎了进去。
为首的是一个比较胖的小胖子,自称是寝室的室长,举手投足间很有大将之风:“哎呀,这位我认得,就是上回开讲座的程律师,快请进来。”
我顿时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目光。
419寝室里除了胖子,还有一高一矮两个男生,高个的比较腼腆,矮个的比较热情,穿着拖鞋噼里啪啦地还要给我倒水。因为男生寝室里鲜少有女士到访,按照胖子的说法,我的到来简直就是给予了419无上的荣光。
我干净利落地说明了我的来意,三人脸上都有了尴尬的神色。
矮个子叫明轩的说:“呃……那个程律师姐姐,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其实蒋一曦很早就不在我们这儿住了。”
胖子也说:“一曦本来就是走读生,只是在这里挂了个床位,很少在这里过夜的,开学没多久就搬出去了。”
高个也点头说是。
我头皮一麻。
没有来上课,也没有在寝室,这死孩子到底去了哪里?他白天都在做些什么事?
因为平时接触案子多的缘故,我脑海里翻江倒海,想的都是蒋一曦出去作奸犯科被抓的事。
这些事简直是编纂成册,一旦在脑海里形成了,就循环不息,搅得我心里一阵阵发凉。
告别了419三人组,我一度认为,我的这个目标恐怕是要胎死腹中了。
因为,我情真意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我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到底我还是帮不了师父这个叛逆的儿子了,唉,师父,徒儿不孝啊……
好吧,蒋一曦,我程子薰向天发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真到了那个时刻,我一定会闭上眼睛的!
就在我郁郁寡欢之时,上天有好生之德,终于派来了他的亲信拯救我,正所谓猴子搬来的救兵。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穿着凉拖走下楼来,一直喊我:“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程律师吗?”
我转身,点头说是,他递了一张字条给我,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和一串手机号码:“我是他的高中同学,这上面应该是一曦的联络方式和他现在住的地方。”
我异常满足:“同学,你对他了解得真深,你真是感动中国十大好同学。”
上天可见,我真的没其他意思,可是这个同学脸都红了,支支吾吾地说:“胖子他们和一曦不是同个系的,对他不了解。我也只是上次碰巧路过,刚好看见他在那里租房子。”
我眯了眯眼:“他肯定要求你保密了。”
他点了点头:“是的,不过我知道程律师是好人,是真心想帮他的。”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上次你的讲座我也听了,说得很有意思……”
人怕出名猪怕壮,我顿时感觉压力很大,假意咳了咳,对他大力称赞一番:“你这种为了同学打算的心思,也很让人敬佩。”
那同学又羞赧地笑:“没什么,我的志愿就是当一名优秀的刑警,能够找到他的落脚点,我是……责无旁贷!”
优秀的刑警……
落脚点……
这是在拍警匪大片吗?
少年,你好牛!难不成你一直在YY你和蒋一曦的官兵抓强盗的故事?
我一股鼻血就要涌出来。
我认为以后很有必要帮这位同学和负责我片区的许警官牵线搭桥,因为基层很需要这样细心细致的同学。
在来到传说中蒋一曦的落脚点之后,他的房子大门紧闭,想来是出去了。我坐在门口,闲着无事,便打电话给殷姗姗唠嗑。
殷姗姗这牛×货,跟个警犬似的,一丝一毫都不放过,把我今儿一路的际遇都问遍了。
就在我说到“间谍少年”和蒋一曦不得不说的故事之后,殷姗姗在那头居然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好萌的故事!你知道吗,我脑海里又萌生出新的故事了!堪比《无间道》啊!锵锵锵锵!我要为这个故事做一个全新的企划!哇哈哈哈哈!”
我怎会有殷姗姗这样的朋友?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的长街,抠着墙上的小广告,第一千零一次幽幽地在心里叹出一句:殷姗姗,我是何德何能才能认识到你这个朋友啊。
我坐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直到殷姗姗在那头低吼手机烫得像炸弹时,我才惊觉天都快黑了。
我挂了电话,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谁知小区楼下竟响起“咻”一声引擎声,拉长了,而后戛然而止。
我趴在走廊窗台向下看,有个长手长脚的人正从摩托上跨下来,摘下摩托帽,正是久未露面的蒋一曦。
等了这么久,我心里忽而有气,坐在他家大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他乘电梯上楼,在电梯门打开那一刹那,看到我,有了一点恍惚的神情。
“欧巴……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脸上有愣怔的神情,又像是隐藏着欣喜。我不出声,抱着包包静坐表示抗议。
他连腰都没弯,只扯出一个松垮垮的表情,似笑非笑,吊儿郎当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等很久了?”
他走近我身边,腿长得都要遮住我的视线。
我起身,讪讪问他:“蒋一曦,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他脸色一变,又变成原来那个我认识的蒋一曦,脸色铁青着说:“上什么学,那个男人帮我安排的学校,我不感兴趣。”
虽然表面上一副大人的样子,实际上还是个没长大的叛逆小孩。
我压抑着自己,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育德怎么说也是全国名校,多少人挤破头皮都挤不进去,考得头破血流才争得一席之位,你倒好,白白地就想把学位给让出去?别傻了,师父帮你安排进去,自然是为了你好。”
他“哐”一声打开了铁门:“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叹气,对他说:“蒋一曦,我看了你上个学期的成绩单,你的大学英语才考了18分,你敢不敢再低一点?”
他挑眉,不屑一顾地反问:“那又如何?”
我抖了抖嘴唇,想起来他班主任那句:“程律师,你知道18分是什么概念吗?哎我来给你打个比方,比如说我拿着答题卡在脚底上踩两下,那鞋印用电脑读卡机扫出来还有36分。”
我迟疑半晌,想想还是用怀柔政策,便对他说:“蒋一曦,无论怎样,我希望你能回去读书。”
他看我一眼,目光里冰凉没有温度:“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我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敢情我今天为了他奔走相告,这些时间精力,都喂了狗?
我咬了咬唇,蓦地松开了拉着门把的手:“好吧,算我多事。”又说,“蒋一曦,我以后再不管你的事。”
他面色一沉,声音沙哑,像感冒了的声音:“谁要你多事?”
我火气大盛,拍着他的大门,破口大骂道:“蒋一曦,我真是……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不!我对你好还不如对一只狗好!”
也许是我说得太过分,他忽而沉下脸,“啪”一下把门给关了。
我更加气愤,把他的房门当锣鼓敲:“蒋一曦,你这个浑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浑蛋!浑蛋!大浑蛋!”
不得不说,我这一嗓子,还是很有压迫力的,街坊邻居听见这样的声音,少不了要出来投诉。
拍了有一会儿,蒋一曦开了门,手抱在胸前,态度终究软了点,压低了声音不耐烦地说:“大婶,你究竟想怎么样?”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上,恰巧隔壁有邻居路过,一时计上心头,一不做二不休,我赶紧装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扯着他的衬衫,幽怨地对他说:“呜呜,亲爱的,上回的堕胎钱,你到底给不给我?”
他的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