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轻轻摇了摇头,道:“分家也好,昨儿夜里与老爷说起,老爷说现如今风头过盛,不如分家。”
王妃的神情慢慢恢复自然,手不自觉地放在小腹上,用保护的姿势护着肚子里的胎儿,思量片刻方问道:“分了家是搬出去住,还是住在国公府?”
这才是紧要的问题,大老爷得封时,原是有一座宅子,那时候太老爷过世没多久,要了宅子也不可能搬过去住。且考虑到太夫人,才要了一座不大的宅子紧挨着韩国公府,然后改建成一个整体。分家搬出去住的话,就只能放弃那宅子。
“这话才提了提,还没有那么快,至少要等龙哥娶了新媳妇之后去了。”这个问题还要从长计议,一时也不好拿主意。昨儿太夫人说了那话气了一场,谁还敢当着她的面儿说?大老爷大有怪姜氏不该气太夫人的意思,后来听说具体的事儿,心里才明白一些。虽他也同意分家,但他毕竟是长子,太夫人再不提,他却是不好说的。
如果不要这座宅子,姜氏名下有宅子,安静茹名下也有,但两处宅子都太小了,根本无法住下大房一房人,等将来晨哥儿娶亲生子,就更住不下了。不可能从韩国公府分出来之后,他们长房也立马就把家分了。
这些问题还要慢慢解决,姜氏叹了口气,王妃沉吟片刻,殷殷道:“龙哥现在还未除孝,除了孝至少也要过个把月才成亲,这天寒地冻的,母亲才从外头回来,如何又出门?不如等过了年再去,横竖过了年也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预备,哪里就来不及?”
姜氏眼底泛起一抹苦笑,安静茹是知道的,太夫人一刻也等不及,巴不得姜氏昨天就出门。然而,这雪落了一天一夜,纷纷扬扬已经积了半尺厚,去顾家虽然平安顺利,姜氏却也真不年轻了,前往西京和前往南边不同,越往西京风沙越大,就是本来不冷,那风吹着也如针刺一般。
姜氏现在的身子骨未必受得住,然而,这事儿却必须要长辈出面。
安静茹垂下头,王妃笃定地道:“不如等雪住了,我回去看看太夫人,顺道与她说说。”
姜氏一脸担忧:“你也不如当初年轻,王爷不在京里,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可是我们的罪过。”
王妃笑道:“这才多远?比起西京根本不值一提,若是母亲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当如何呢?”
姜氏没说话,王妃若有所思,带着几分嘲讽笑道:“这天寒地冻的,沿途宵小之流更多,母亲只身前往,我如何放得下心来。”
又道:“这原是我惹起来的事儿,贺家心里大概也有怨怼。”
说罢叹了口气,姜氏忙开解道:“这议亲原是要议的,你又何苦多心想这些有的没的?”
王妃没说话,外头女官进来禀报,请平安脉的太医来了,姜氏婆媳回避到了隔壁屋里。不多时送走太医,两人再回到正屋,王妃便笑吟吟道:“明儿我就回去一趟,太医说无碍,我已生了三胎,自个儿身子如何,自个儿也知道。”
姜氏沉默,王妃就当她应了。
隔天一早,王府就来了人,说王妃回娘家。消息传来时,大伙都在太夫人榻前,太夫人刚吃了药,闻得这话就知是昨儿姜氏婆媳去王府,与王妃说了什么,忍不住怒瞪姜氏就要发作,却还是忍了下去。
王妃进府已经快到午时,众人忙了好一阵接待王妃,将王妃迎进太夫人正屋。太夫人撑着坐起来,带着几分笑与王妃说话,其他人接立在一旁。说道姜氏去西京贺家的话,王妃将昨儿的话重述一遍。
真正是当局者迷,其他人皆听出王妃语气里除了担忧还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嘲讽,偏太夫人想着韩睿龙因为解救贺三夫人母女受伤的事儿,想到姜氏如果出了这样的意外,没有人及时出现救她,长子未必不会怪她,从而导致母子离心,那就真得不偿失了。
“王妃这话说的在理,我哪里就不会心疼体贴你母亲?”
王妃笑了笑,没答言转而说起别的话。
其实就算真的有宵小之流,姜氏身边多些人,沿途住在官家驿站,哪里会出意外?当然,这话是没人会说的。王妃这样提点,太夫人仍旧没明白,再想想为着这事儿她又病了,再提太夫人少不得又是一场气受,传出去便是韩家子孙不孝。
只是可怜韩睿龙和怀哥,这贺三姑娘这么多花花肠子,以后真有的闹得。
众人只觉太夫人是真老糊涂了,连如意也这般认为,趁着屋里没有外人说给太夫人听,太夫人忍不住横了她一眼,低声斥道:“真当我老糊涂了?”
如意唬得忙垂下头,不敢再说话。太夫人秽浊的目光移向前方,贺三姑娘那样的出身,即便有些花花肠子,也不敢过分,她如今几乎走投无路,韩家给了她一条光明之道,她若是不懂得感激,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韩睿龙上没了母亲,老二不好出面管后宅女眷的事儿,果然找个老实本分的,二房被生吃了怕也察觉不出来。太夫人喟然长叹,那心境就如这寒冬腊月的天儿,冷得渗人。
这个冬天的韩家,和前两年的冬天一样,不过也多出一件事儿,虽然还在说起来还早了些,但也该料理了。因为前线战局不明,牵动京城人心,外头走动交际应酬的事儿不多。
安静茹和姜氏、刘氏将府里的账目重新查了一遍,其中跟随大老爷的永业田,新立了账目为以后分家做准备。刘氏隐隐约约有所察觉,按住心里的狂喜,单独找到安静茹,旁敲侧打地问,安静茹心知这话现在还不当说,因此守口如瓶,只是笑道:“这样重新立了账目,也不为别的,以后新二奶奶进门,看了账目自然对咱们府里的事儿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