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这样说,也是要怀哥长大了记得,他的生母垂死之前最放心不下仍旧是他,填补他以后再也得不到的亲生母亲的母爱。
安静茹拿手绢擦了泪,品翠走进来,眉头蹙着,犹豫了半晌才上前福福身道:“三奶奶,太夫人打发人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安静茹心头不由得一震,她自然是可怜怀哥的遭遇,可欧阳倩的请求,实在太容易引出祸端。
“奴婢想着,指不定就是怀哥的事儿,明儿二奶奶开丧,怀哥又一直哭闹,太夫人这两日也被闹得乏了,二爷那头也只顾着自个儿伤心,却把怀哥抛至脑后……”
韩瑞龙伤心,可终究伤心也不抵用,安静茹吐了口气,叫品翠服侍着往太夫人屋里去,心里琢磨着,等韩睿华晚间回来,务必要去劝劝韩睿龙才好。
孩子还是要跟在父母跟前,便是没了母亲,韩睿龙记得欧阳倩的好,就好好待怀哥。送来她这里,虽在一府里,到底是隔了房的!且安静茹还有自己的孩子,就像韩睿华说得,暗地里给予帮助打点,但真抱过来,却万万不妥当。
太夫人的寿禧堂与灵堂相隔不算远,到了寿禧堂便隐隐约约能听到哪边的声音。这会子刚过午时,刘氏才与太夫人说完了葬礼的事儿,也不急着走,端着茶杯吃茶。
开了春姜氏还需要调养,这两日也不曾露面,至于怀哥的事儿,她从未发表过任何意见,但想来她也绝对不赞成。
安静茹深吸一口,做好了准备才踏上石阶,正屋门口的丫头将帘子打起。
太夫人见她来了,便示意她在刘氏对面的椅子上坐,仿佛也是想了许久,缓缓开口道:“龙哥媳妇还在时,与你说的那些话,想来你也没忘。我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她既相信你们的妯娌情份,我也没什么好说了,一会子将怀哥抱过去吧!”
事先已经想到,安静茹倒也不慌,垂着眼帘,恭恭敬敬道:“孙媳愚昧,却深觉不妥当……”
太夫人眉毛上扬,却无恼色,太夫人终究是不放心的,安静茹接着道:“怀哥没了娘,总不能连父亲也不管不顾他。他如今年纪小还不知人事,以后长大了,听旁人说起,岂不记恨在心?”
本来这个时代的父亲也不会花多少心思在小孩子身上,以后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还不如现在就把怀哥放在他身边,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天长大,父子情份自然能建立的更深一些。说到底,怀哥能依仗的可不是就是韩睿龙。
刘氏眼珠子转了几圈,附和道:“华哥媳妇说得在理,怎么说华哥媳妇也不算是……”又及时打住没往下说,改口道,“太夫人若担心龙哥照顾不好怀哥,从外头多找两个会照顾小孩儿的,怀哥还小,也不过吃了睡睡了吃,能有多少事儿?”
太夫人微眯着眼盯着安静茹,如今二房愈发显得弱,自己的儿子太夫人可以放心,但对于媳妇孙媳妇,叫她没一点防备还真不太可能。
虽当时气愤欧阳倩临终托孤安静茹,细细想来,欧阳倩用意不可谓不深。养在安静茹身边,只要怀哥有个不好,安静茹也别想在韩家待下去了。安静茹犯了错和沈氏不一样,沈氏的儿女都大了,总要给子女留些脸面,安静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就是生出来了,韩家要休离了她也容易。
安家是绝对没有办法与韩家抗衡,再说,韩家娶媳妇就算不是非要讲究门楣,但安静茹的出身确实差太多。
太夫人再看安静茹,只觉那双眸子沉静的仿佛深潭,表面看去不过是沉稳些,其实心思比谁都细密。这样细密的心思,将怀哥放在她身边,太夫人同样深觉不妥,可不放在她身边,她果真要使坏,太夫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精力去应对。
然,她的话却又句句在为怀哥着想,太夫人深吸一口气并不说话。
刘氏的目光轮回在太夫人和安静茹身上游走,一个沉思状,一个淡定自如,气氛却有些怪异。
“华哥媳妇要不了多久也要生产,她怀着孩子就没清闲过,以后还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呢,就是会分身术,怕也照管不过来,不如……”刘氏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状,诚恳地望着太夫人道,“若母亲放心,不如交给儿媳吧,儿媳虽不太会教养孩儿,倒也能照顾吃穿用度。”
安静茹不由得抬起头,没想到刘氏会主动请缨。
刘氏的话没有得到太夫人的回应,隔了好半晌,太夫人似是下定了决心,朝刘氏道:“我还能活几年,容兰你接过去,怀哥就留在我这里。”
刘氏膛目结舌,容兰是烫手山芋,但相对而言没有怀哥重要,容兰一副嫁妆嫁出去就罢了。刘氏很快就恢复自然,“母亲委实辛苦,其实华哥媳妇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无论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叔婶婶,那里及自己的亲爹亲娘?怀哥以后还要叫别人一声母亲,他的人生大事,终究也是龙哥做主。”
太夫人未必能活到那个岁数,就是活到了,估计也老糊涂了。还不如趁着现在韩睿龙心心念念地记着欧阳倩,把怀哥抱去他身边,看着孩子就想着孩子的母亲,以后就是娶了继室,也总会想着长子。想着给他生了长子的欧阳倩。
说白了,韩睿龙如果将怀哥没放在心上,怀哥以后的日子更加艰难。有些事,不是外人想帮就能帮的了的,比如容珠。
安静茹也不说话,一个人的思想并非那么容易就能控制的,外人说再多,都不如太夫人自己去思量。至于太夫人的担忧,安静茹觉得自己还不至于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