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太夫人虽然年纪大,感觉还是很灵敏,从姜氏的神情中察觉出不寻常来,便朝小沈氏、欧阳倩道:“闹了一天,你们也乏了,下去歇着吧。”
凑趣的几个人起身告退,太夫人这才冷着脸,仿佛带着防备似地问道:“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姜氏简洁几句就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太夫人足足愣了半晌才回神,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姜氏道:“你的意思是,六丫头是有意的?”
难道这还值得怀疑么?姜氏不说话,略略垂着头道:“幸亏洪嬷嬷机智,顺着掩盖下去,后来我们问她,她自己也承认了。据说,王爷整个下午都呆在书房!”
像是一颗炸弹向太夫人投去,韩家的女孩儿会读书认字,可也只请女先生教三年,且是七岁开始,十岁就结束了。女孩儿年纪小,在自家里偶尔回去书房找书看看也不是不可以,但一般而言女孩十岁便要开始避嫌了,就是自家的书房,也恐爷们在里头会客,要去的话也要事先打听清楚。
一个下午,孤男寡女呆在一处,太夫人能不气么?
“平常瞧她虽然脾气坏了一些,不够文静,可到底是懂事的好孩子,怎么会?怎么会如此糊涂!”
姜氏看着盛怒的太夫人,她倒不是糊涂的不明白礼教,沈氏留着沈怀筠到底是什么用意,姜氏早就明白了。可她确实没想到,容珠也有这样的心思。说到生气,她一点儿也不比太夫人少一分一毫。
女儿在王府,有个虎视眈眈的徐侧妃随时要她防着,她的日子已经那么艰难了,娘家不能帮衬一二就罢了,偏偏还生出这样的心思给她添堵。王妃纵然是有从娘家选个妹妹的意思,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是容珠。
容珠是韩国公府的嫡出,是二房的嫡长女。容珠生出这样的心思,可不是盼着王妃没了,她去做王府的主母么?否则,她一个嫡出难道真的去为妾?
姜氏越想心越冷,不由得红了眼眶,“王妃有了身孕,这一胎也不比前面的顺畅,她已经不知担了多少心……”
太夫人两色铁青,这么大的事儿姜氏不可能撒谎,且她心里也明白姜氏并非那爱搬弄是非的人。隔了半晌,太夫人才顺过气来,朝门外冷声道:“今儿跟着六丫头的是谁,去给我叫了来!”
守在外头的忙应了一声,就听到“咚咚”远去的脚步声,入了秋白天便越来越短,此刻外头早已黑尽,一阵秋风袭来,有股子刺骨的寒冷。
屋里静悄悄的,姜氏默默擦去眼角的泪花,不是她不安分非要争取,而是她不得不争。
这会子太夫人也镇定了不少,想着这些年对沈氏的偏疼,对容珠和韩睿龙的溺爱,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害了他们,一个背着家里人养外室,一个竟这般将礼义廉耻抛之脑后。
无论容珠是因着什么缘故去了王府书房,都是有勾引王爷的嫌疑,眼下,便是她和王爷清清白白,若是传出去,她的清誉也彻底毁了。
太夫人痛心疾首,仿佛那一瞬间她就老了好几岁,灯光闪烁间,满头银丝甚是耀眼。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外头便传来脚步声,如意等丫头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一个个草木皆兵似地打起十二分精神,陪着二十分的小心翼翼。
“太夫人,六姑娘来了。”
太夫人疲倦地睁开眼,容珠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淡定而从容地走进来,她身后跟着今儿去的丫头和乳娘,相对而言,那丫头早就吓的脸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乳娘也不知到底所为何事,只是觉得太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想着平日里太夫人喜欢容珠,身为容珠的乳娘,她也跟着体面几分。
而容珠的毫不在意,让太夫人几乎气得失了所有的理智,冷声道:“还不给我跪下!”
此话一出,她身后的丫头“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安静茹默默站起身,给如意打了眼色,近来的人便全部退了出去,只留下姜氏、容珠和那丫头在里头。
安静茹走到门口时,听到容珠倔强的声音:“孙女又没犯什么错儿,为什么要跪下!”
门外的众人不由得顿了顿步子,就听到太夫人道:“去把老二和老二媳妇给我叫来!”
如意看了安静茹一眼,似是询问。果真是为容珠好的话,确实该管教管教她了。容珠的乳娘一听,却已经急急忙忙去了。
安静茹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不太好,想了想朝崔嬷嬷和如意道:“我还先回去吧。”
太夫人大概也没心思去注意她了,从寿禧堂出来,里头发生了什么安静茹就不知道了,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容珠的哭声。
“……表姐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我就不可以?表姐不喜欢,就不要为难她,我是无所谓的,嫁给谁不都一样。做大做小又有什么差别?横着也是一天,竖着也是一天,再说我与大姐姐的关系难道不如表姐与她亲厚么!”
沈氏整个人从头到脚一片冰凉,脸却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场打了好几个耳光。二老爷气得脸色铁青,那目光恨不能将容珠生吞了下去。
容珠跪在地上,倔强地抿着嘴唇,眼眶里蓄满泪水,却忍住没有滴落,腰板也打的笔直,让太夫人险些气晕了过去。浑身颤颤巍巍,扬起的手指指着容珠,因为气极反而说不出话来。
“你教的好女儿,你教的好女儿!”二老爷一个耳光打在沈氏脸上,夫妻多年,他们也不是没有吵过嘴红过脸,可那都是年轻那会子的事儿了,年纪大了,没有年轻时的年轻气盛,许多时候二老爷只会被气得掉头就走,而像这样打沈氏却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