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逛充满了无限可能性,脚步随意却能拾掇惊喜,个性小店就这样入了眼。
小店,顾名思义,一般都不太大,能够一览无遗,50平米已经嫌奢侈。因为不太有名,它们通常不像豪华卖场那样给人压力;又因为店主人的蓝心惠质,它们往往别有洞天——那里充盈着模糊的直觉,迷乱的狂热,感性、玩心和不可理喻,正好应对走偏锋的人。
有家专卖小玩意的店,一进门不看柜台先看老板娘,因为她的全身上下就是该店的饰品总汇——整个人喧喧嚷嚷,叮叮当当,扑面而来。还有家叫“鸟窝”的店,宽松、自由而鲜艳,是极限运动狂热者的巢。乱涂乱画的墙壁很容易让人想起哈林在纽约地铁里的作为。店主和买主都是邻家大男孩,一身勃发的阳光一张扮酷的脸,他们在四处冲撞的欧美说唱乐里开价侃价,青春的叛逆无比感人。
今年早春,在东城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路上,看见一间红色调的服装店很喜相地站在几幢上世纪90年代初期的居民楼之间,格外出挑。店不大,30平方米的样子,临街是落地的玻璃窗,采光极好,自然制造了很多玄妙的影子。歪扭的树枝和粗糙的麻绳组成无骨的衣架,沿着四壁,高高低低,晃晃悠悠。恤衫,手袋,牛仔系列,波斯纹样的手工毛衫,披肩颈巾,蕾丝内衣,麂皮长靴……满当当地站满了小店。涂鸦、波希米亚还有嬉皮风格,混搭在一起,有冲突,有彼此的映衬。
小老板真的年轻,二十出头,爱笑,高挑身材,扮相出位,在国外呆了三年,起的店名也是中西合璧:秀 Shop。问她生意如何?她说够吃够买书够还房子贷款。问她有什么野心?她说健康、快乐、没人管就好。问她哪里淘来这么多宝?她说这是商业机密。
有时候,不一定非要买什么,不过就是为了走进去,看看颜色,摸摸质地,或者充充人气。小店的灵活性注定了它的潮流意识。小店的另类气质注定了它被主流漠视的宿命。即便如此,店主从来无法说服自己去赚大多数人的钱。
小店如底牌一样具有诉说权,翻开后,呈现的是一个城市的审美取向和群体创造力。
去上海的时候,主方向原本是陕西南路,却在无意间撞上了其分支上的新乐路。
新乐路很短,从西走到东,不过15分钟的样子。马路两旁种满了梧桐树,老旧的花园洋房渐次排开,和附近人山人海的淮海路相比,它多了几分从容贵气,也略显潮湿和颓唐。
大半个世纪过来了,吞噬掉代代华年,成精了一般。新乐路是一条老路,却也是一条贩卖欧洲与日韩时尚的新路。在倾斜的屋檐下,在地砖铺就的前院甬道以及恣意生长的植物之间,店内店外都美到极致。店虽临街,却有花园做过度,穿过园中小道,踩几步楼梯,才能到达的感觉,很私密,很亲切,是完全有别于购物中心的感受。
卖主是欧洲剑客一样的帅哥——他可能吹嘘自己的姨妈在伦敦或罗马,每周两次给他空运,发来新鲜货。买主多是叼烟长发的狐媚女人,来路不明,职业不详。
一直都有开咖啡店的梦想。除了咖啡还卖纸杯蛋糕。不相识却合眼缘的人坐在里面浪费着一个又一个的下午,他们都是日光动物,所以,我能够在晚上的10点之前打烊。
咖啡馆开在小路上,最好是倾斜的末梢。身后是个庭院,有无花果树,以及沿墙壁须臾而上的扁豆和丝瓜,成熟期之前,分别开出紫色黄色的花。通往后院的偏门,猫们出入自由,它们中间必有一个名字比咖啡馆叫得更响,更有江湖派头——也许叫王美丽,也许叫王英俊。
小富,大美,最好的境界。我在咖啡涩香与蛋糕的甜香之间画画。若有客人问蛋糕得了哪里的真传?我便会告诉他,在首尔市钟路区的三清洞,总共有着大大小小数十家的咖啡店,其中以纸杯蛋糕和手制咖啡闻名的,叫做Lamb。
Lamb在英文中是“小羊”的意思,店外的招牌也是一只用旧式金属勾勒出的小绵羊。斑驳的木质门框,小巧的爆米花推车和趴在门角的小猫碟子,一点一滴,都是悠闲情调。
纸杯蛋糕有几种基本款式,绿茶、巧克力、红莓、胡萝卜。根据季节的不同,还有类似于苹果蛋糕等特殊选择。巧克力蛋糕是最基本的经典款;红莓蛋糕一点都不酸,与顶上的奶油结合起来口感刚刚好;绿茶蛋糕虽然外表看起来最简单,可味道十分清新,茶香怡人。
每月的第二个星期一,是Lamb的法定休息日。我在吃了第一次不能自拔以后,第2次去首尔,刚出机场就飞奔而去,结果正是人家的休息日,吃了闭门羹,从此更加忘不掉。
所有的小店都是为了相逢知音而来到这个世界上。
能天生俗气也好,能随机应变也好,能中规中矩也好——不幸或有幸,偏偏托生成一个固执又自恃甚高的人。这样的人开了店,运气不好,败得不知去向;运气好了,兴许能苟同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拥趸,一起痴迷于没有被定义和规范的理想,享受原创意识带来的生命力。
巴塞罗纳的Vincon,这家设计店开始于1934年。上世纪八十年代,巴塞罗纳因为这家设计小店险些成为世界的设计中心。Vincon的出名是因为其高档的设计加低廉的价格。一个精致完美的灯泡是30欧元,而一个色质明亮的白色塑料抽屉只要40欧元,它们都不是典型的西班牙风格,人们却以在西班牙拥有它们而倍感自豪。
意大利米兰的10 Corso Como,店内的设计和服装足够吸引任何一个有品质感的女人呆上大半天,从Prada到 Westwood,只要是流行的,都能找到。店主是意大利版《Elle》的编辑,也是一位顶尖的时髦女,她还在楼上开了间画廊,能沉浸在这里淘货的都是喜欢看书、听音乐、喝咖啡的 主儿——她深谙此道。
巴黎的Deyrolle,位于塞纳河左岸,是一个建于1831年的礼物店。两次去巴黎,两次流连其间不舍离去。整个店面设计是超现实的哥德式风格,我在恍如隔的情态下,挑选了动物标本和昆虫制作的不寻常礼物,至于那些我永远也买不起的宝石和古老的海表图,只有留待梦中了。
……还有还有,还有很多,但是,已经足够了。